悬崖晒秋
2025-10-27 09:33:52 来源:阳江日报

悬崖顶上的晒台。

悬崖晒秋
阳江日报

悬崖顶上的晒台。

村民在切山楂。

香木河十八拐。

这也许是中国最惊险的晒秋了。

十月的太行山秋色绚丽壮美。凤凰山人把晒盘搬到悬崖边,让红山楂与黄玉米在深渊上空晾晒,形成一道独特的丰收图景。

驶向云端的山路

10月下旬,太行山已是深秋。河南省辉县市南寨镇凤凰山村位于豫晋交界处,从城区自驾往山区走,汽车在盘山公路蜿蜒前行,窗外是连绵的峰峦,路边是潺潺的香木河。从山脚眺望海拔1200米的山村,只见三面环山,上山村的峭壁近乎垂直,花岗岩刚硬且红褐,山脊线轮廓分明,在蓝天映衬下,与墨绿的松柏、金黄的白杨、火红的枫叶一起,将山谷交织成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

眼前的香木河十八拐,号称太行山最惊险公路,高200米,长300米,掩映在1646米的蚂蚁山葱郁的陡坡中,看不到路向。驾驶者须握紧方向盘,死盯前方,每一拐短的不足10米,长的不到30米,两拐之间弧度不足15度,往往刚急把方向盘打尽,车身摆直,却又要马上全力将方向盘向相反方向猛打到底,而油门需松紧适中,既担心太快撞山崖,又害怕马力不够倒退。走完一道又一道拐,似乎无穷无尽。直到手心湿透,左上角出现平行公路,才长长地嘘了一口气。从崖壁回看,香木河十八拐宛若一条在夹缝中艰难爬升的游蛇,身体异常扭曲。

凤凰山村位于半山腰与崖壁之间的狭窄坡地上,在香木河十八拐通车之前,与世隔绝,而悬崖晒秋也是通路之后才渐为世人所知。

悬崖上的丰收画卷

从村头徒步到悬崖,从凤凰山村穿越到兵部寨,从上午拍摄到中午再到黄昏,一整天都沉浸在悬崖晒秋中,怎么看都不够。

只见屋顶、屋檐、院子到处都晒有作物,空气中弥漫着山楂淡淡的酸甜香气。秋阳点燃山村的热情,将作物照得色彩分明,红辣椒似火,黄玉米如金,黄褐色的连翘则像温润的黄蜡石,宛如给石头房子披上锦绣衣裳,而树上红彤彤的柿子,又像是衣裳上闪亮的宝石,再配上门前屋后大小不一的南瓜,成为庆祝丰收最好的礼物。

来到崖边,天然巨石作为晒台,有的如方正的宝盒,有的如细密延展的波纹,有的如乘风破浪的航船,小的不足3平方米,大的不过10平方米,但不管哪种,都平整不倾斜,能牢牢盛住作物。平台有的四壁皆空,有的边缘堆放不规整石头,行人若一脚踏空,便坠入崖底。我走到崖边,看着对面壮美的“空中画廊”,双脚却不由自主打战,一阵微风吹来,身体轻晃,心头猛然一紧,赶快退回晒台中间。

晒台主角是太行山特产——山楂,村民们用粗糙而有力的双手,将一颗颗圆圆的、红红的山楂果切成瓣,细心晾晒,远望如同山神遗落山巅的珍宝,近看像是山体自身渗出的血色。金色的夕阳给红石崖镀上一层金光,石头纹路翻涌不息,悬崖之上似是天上人间的调色盘倾覆,将赭红、金黄、深褐等尽情倾泻在这险峻的岩壁之间,整个山崖仿佛在演奏一曲色彩交响乐,引得鸟儿也俯冲伴舞,长鸣伴奏。

那些在崖壁上劳作的身影,如蚂蚁般渺小。远远听见几位农人说笑声,随风断断续续传来,听不真切,却透着山民特有的豁达与乐观。

坚守或消散的传统

老秦今年78岁,古铜色的脸上刻满岁月的痕迹,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这晒秋的法子,从我爷爷的爷爷那辈就传下来了。”老秦一边整理晒架上的山楂,一边对我说,“咱这地方山多地少,平地金贵得很,只好向悬崖要空间。”老秦没任何防护,赤脚兜转于仅容一足的崖边给山楂翻身,身体的重心随着手势在万丈深渊上空悄无声息地转移。

我的呼吸屏住了,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山风。

原来,悬崖晒秋最初是为避山下野兽偷食;后来发觉高处远离禽畜、日照长、通风畅、干得快,便世代沿续,成为南寨独有的秋色。

村里很安静,只有几位老人坐在屋檐下晒太阳,顺道切山楂,娇艳的山楂从他们苍老的手指间滑下,落入筐中,发出沙沙声。“现在娃子们觉得干这个没啥出息喽,嫌危险,又辛苦,赚钱少,跑到城里打工了。”秦大娘语气中带着些许遗憾,“村里还在坚持晒秋的,不超过10户人家了,我们老两口也不知道还能做多久。”

准备离开时,相机里存满了照片,但最珍贵的,是心中那份感动。晒,是一种呈现,一种裸露,一种坦诚相待。晒秋,就是把最实在的生活摊开给天地看,而在悬崖之巅,这种呈现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美。山民们将垂直的崖壁当作立起来的平地,既顺应地理环境,又满足生存需求,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活出尊严与美感,找到人与自然相处最美的姿态。这种依然呼吸着的传统,是中国农民智慧的缩影;这种跳动着的坚韧,是中华民族千百年来生生不息的密码。但,在山村日益空心化下,悬崖晒秋会沦为民俗表演,还是得到传承与弘扬?

一阵山风掀起数片山楂瓣,如血滴洒向深渊。暮色中,老秦的身影渐渐与岩壁、与晒台融为一体,成为山的肌理与表情。是啊,山民们的劳作,并非为了被铭记,却在浑然不觉中,谱写成了一部对抗遗忘的永恒诗篇,正散发出历久弥新的光芒。

山海褶皱里的鱼塘村文/图  陈健瑜

八月的岭南,溽暑未消。当我驾车循着导航驶入珠海金湾区三灶镇时,手机地图上“鱼塘村”三个字突然与眼前的景象重叠——灰白色牌坊静立村口,琉璃瓦檐下“鱼塘”二字被烈日镀上金边,牌坊后蜿蜒的村道如同一条时光隧道,将现代都市的喧嚣瞬间隔断。我决定找一间民宿住下,好好感受一下这里山海之间的时光褶皱。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我就起床了。晨谒,是对这个村庄最好的阅读。清晨六点的鱼塘村尚在薄雾中沉睡,唯有祠堂前的石板路泛着微光。曰让吴公祠的灰塑博古脊在朝阳中苏醒,门楣上“慎终追远”的题字仍清晰可辨。这座道光年间的广府祠堂,如今仍是村民祭祖议事的场所。抚摸斑驳的蚝壳墙,指尖传来粗粝的触感,当地老人说这是先民“就地取材”的智慧——将三灶岛盛产的蚝壳拌入黄泥,筑成的墙体冬暖夏凉。

祠堂西北角的水井旁,几个顽皮的孩童正用竹竿搅动井水。“这是林伟民故居唯一留下的物件。”顺着村民指引,可见井沿青苔间深深的绳痕。1932年,一场大火吞噬了工人领袖的祖屋,但这口滋养过革命者的老井,至今仍在哺育着村庄。村里建有林伟民与中国早期工人运动史迹陈列馆,林伟民(1887—1927)是鱼塘村人,早期中国工人运动的杰出领导人,参与组织领导香港海员大罢工、上海海员大罢工和省港大罢工,是中华全国总工会第一任委员长。该馆以纪念工人运动领袖林伟民为核心,一层展示其生平、生活时代背景及成就,重点呈现其参与领导的香港海员大罢工、上海海员大罢工和省港大罢工等事件;二层为中国早期工人运动发展脉络专题陈列,通过图片、文字、实物及环幕投影等多媒体设施系统展现历史进程。该馆自2026年建成后成了该村新的地标。每隔一段时间,当地都会在陈列馆前举行新时代红色文化讲习所活动,吸引很多村民和游客驻足观看。

穿过挂着渔网与蚝锥的巷弄,忽闻客家山歌飘来,系着蓝布围裙的阿婆坐在榕树下编织泥鱼滑板,这种传统渔具如今已成非遗展品。

午后沿后山小径攀援,樟脑树的清香扑面而来。村民口中的黄竹山实为植物宝库:野相思树的豆荚在风中脆响,铁冬青的红果点缀林间,藤蔓间偶尔闪过白头翁的羽影。采药人老吴挎着竹篓寻觅牛大力,这种块根药材曾是村民重要的经济来源。“现在年轻人更愿意去机场上班咯,采药的都是我们这些老人。”老吴说。

行至半山腰,整个村庄尽收眼底——黛瓦民房如贝壳散落,村前鱼塘折射着碎银般的光斑,远处珠海机场的飞机正掠过风车群。山脚处的林伟民纪念广场上,青铜雕像凝视着南海,陈列馆里发黄的《新青年》与窗外集装箱码头的起重机形成奇妙对话。下山时邂逅几位写生的美院学生,他们笔下的夯土老墙与玻璃幕墙大厦在画布上达成和解。

华灯初上时,村口的华晨大厦亮起灯带。这座由村企合作开发的商业体里,咖啡香与海鲜粥的热气同时飘散。民宿老板娘阿珍端出自酿的黄皮酒:“老房子改造成客房后,周末总有城里人来体验渔村生活。”她手机里存着客人拍摄的延时摄影——落日将鱼塘染成金红色时,归航的渔船剪影划过机场跑道的航标灯。

漫步至军民路,墙绘上的疍家渔船与抽象几何图案碰撞出艺术火花。停车场边的夜市刚支起帐篷,烤生蚝的滋滋声中,留着莫西干头的摊主正用客家话招呼客人。夜色渐深,林伟民与中国早期工人运动史迹陈列馆的射灯将“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的标语投向星空,而广场舞的旋律正从百米外的商业街传来。

离村时回望牌坊,发现其基座嵌着新旧两块石碑——嘉庆年间的捐建名录与2024年巷道改造纪事并肩而立。这座村庄如同海边的榕树,根系深扎历史岩层,枝叶却拥抱八方来风。当早班飞机掠过鱼塘上空时,晨雾中依稀可见阿婆在祠堂前晒渔网,而勤奋的年轻人正刷卡走进产业园的玻璃旋转门。或许,这就是岭南乡村最生动的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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