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到高处人为峰。

我喜爱你的不安

喜爱你的怒气

我喜爱你身上

一切尚未被完全驯化之处

——【法】安东尼·德·圣—埃克苏佩里：《小王子的 9 封情书》

早上从精河出发，经过奎屯，下午近5点到克拉玛依。路上很好奇，只在电影里看过以炫目特技呈现的魔鬼城，难道现实中也有？不过，艺术源于现实，魔鬼城肯定充分启发了电影人的想象力。

苍茫戈壁上的乌尔禾魔鬼城，炎热、干旱，寸草不生，鸟兽绝迹，死寂般诡秘。由于地处风口，四季狂风不断，气流如箭地穿梭回旋，夜以继日将粗糙的地面剥蚀成千沟万壑，将裸露的砂岩雕琢得奇形怪状，形成无数与风向平行、相间排列的高大土墩或土墚，或方形、或圆形、或梯形、或塔型，从几米到几十米不等，千座土墩千种形态，百条土墚百种风姿。远远望去，魔鬼城宛若古堡遗迹，既有罗刹宝殿，又有城廊街道，既有亭台楼阁，又有花虫鸟兽，雄伟壮观、错落有致，人站在砂岩上似沧海一粟，像来到月球。

夕阳给土墩镀上灿灿金光。

登上观景台欣赏，发现即使人类有再多的异想天开，在这个地方也不够用了。有的土墩圆圆的身子上戴顶斗笠，宛如满溢的粮仓，那是大唐盛世的遗留物，还是“魔鬼”的粮食储藏地？有的土墚狭长的身子上一片平坦，仿佛巨型航空母舰，来甲板停留的是外星人的飞碟，还是人类的战斗机？有的土墩呈梯形独自高耸，好像古老的烽火台，那是汉武帝远征西域留下的，还是“魔鬼”为防止其他生物入侵所建造的？有的土墩中间凸起四周平矮，貌似阅兵的点将台，那是左宗棠在为收复新疆做军事准备，还是“魔鬼世界”在准备一场决战？

换角度，细观察，墩顶的形象愈发饱满。有的如身披铠甲的将军，正在眺望西域辽阔的土地，那是霍去病吗？有的如匍匐向前的士兵，掩藏在山后，他们的冲锋将有怎样的气势？有的如雄狮回首，恶狠狠地盯着周遭，它是魔鬼城忠诚的守护神吗？有的如黄牛耕耘，翘起双角准备转身，它是魔鬼城辛勤的劳动者吗？有的如硕大蘑菇云，这是原子弹爆炸后凝固而成，还是魔鬼城的终极武器？有的如汹涌的波浪，这是远古时期地质运动的产物，还是“魔鬼”也懂得翩翩起舞？一切皆如魔变其形，似鬼隐其身，令人啧啧称奇。

宛若蘑菇云的土墩。

眼前的胜景，世间再卓越的艺术家也相形见绌，需怎样的灵感与才情，才能创造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作品？一亿多年前，魔鬼城所在区域是一个巨大的淡水湖，湖岸生长着茂盛的植物，水中繁衍着凶猛的恐龙，是一片水族欢聚的“天堂”。后来经过两次大型地壳运动，湖泊变成间夹砂岩和泥板岩的戈壁台地。也许，形态各异的土墩与土墚正是上古时期那些动植物转化而来，它们用类“地狱”的生命形态来表达狂欢，完成发光，继续见证人类的悲欢离合。

痴痴的凝望，快速的奔跑，呼唤落日到来，生怕光影消失，不停地咔嚓，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原来美景真会令人窒息。由于没有大风，也不是深夜，体会不到飞沙走石如狼嗥虎啸的世界末日状态，但绵延不绝的荒芜似误闯地狱，令人不安。神奇与惶恐并存、喜悦与胆寒交织，魔鬼城给人更丰盈、更多元、更细腻的情感体验。

一组土墩仿佛是一座古堡的遗迹。

“我看见最明亮的石头/是月亮/我看见月亮下面/山岗/河流/房舍/各在其位/各司其职。”在中国最美的十大雅丹中，乌尔禾魔鬼城规模比敦煌雅丹宏大，形态比五彩滩丰富，造型比水上雅丹魔幻，是当之无愧的“状元”。至今，戈壁台地还在阳光与风雨的作用下持续生长，魔鬼城未来仍有无限可能，也仍是一个谜。

“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这是一种陌生的地貌，一处亲眼目睹才信其真的风景，一个完全远离日常生活的世界，现实比特技更奇幻，它在每个人的心中种下一棵想象的种子，造出一处驰骋的秘境。短短两小时游览，除了惊喜、感动，还有敬畏。是啊，魔鬼城无论是过去的“天堂”，还是现在的“地狱”，都是大自然丰硕的馈赠，世人都应遵循天道，尊重、顺应和保护好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