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所在的龙潭垌就在紫罗山脚下,阳东新洲镇东隅。那是一个小山村。儿时随母亲去外婆家时,翻山越岭,山道弯弯,过了一山又一山,始到龙潭垌。其实那里并没有什么龙潭垌,似乎只有一个叫鱼眼潭的。村前一湾溪水潺潺而过,清可见底。盛夏时,随四舅、添公、吉舅到溪里洗澡,那倒是十分惬意的事。然而,在儿时,龙潭垌却是我的乐土。那些年常饿肚子,外婆有点好吃的,总留给我们这些外甥。一进门,外婆便拧开那装炒花生米的瓶子,一人一把,那六指的巴掌膛里,粒粒都是温暖。然后,再煮番薯、芋头,让我们饱食一餐。
最叫人盼望的还是天黑舅舅们收工归来后的“文化夜餐”。那时,乡下很穷,文化生活也极其贫乏,在这小山村的夜晚,却可以听到粤曲或“讲古”。 在一间农村叫闲佬馆的小屋里,在如豆的灯光下,时下广州人叫私伙局的粤曲演唱就开始了。五舅是拉二胡担纲的主角,吉舅和添公都是台柱,从徐柳仙、小明星到吕玉郎、罗家宝、马师曾的名曲他们都会唱。而且他们都能自弹唱(边唱边弹),其乐融融,一天的疲劳也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大舅和四舅似乎更擅长于“讲古”。 古今中外的故事不知从哪儿来的那么多。说起笑话,令人“狗窦大开”。讲起故事,叫你尿急了也不愿出门小便。一个夜晚就这样过去了,如看完一场大戏,还沉醉在方才的故事情节里,人们点着火把“家家扶得醉人归”。 我的一点儿乡土文学知识大概就是从这儿启蒙的。后来长大了,外出读书了,再到龙潭垌的机会也就少了。可那小山村的溪水,村口的榕树头,卧在水中的大水牛……时时出现在脑海中。以至我的许多作品中经常出现龙潭垌的景物、名字、事和人。
时隔多年,我又回到了梦中多次出现的新洲镇——龙潭垌的镇府。镇领导在会议中途会见了我这个不速之客,尤其欢迎我这个“新洲外甥”。他们如同许多好客的山里人一样,“一家有客便是众人客人”,那情景,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龙潭垌。
乘改革开放之风,新洲镇这几年走上发展快车道。长长的、宽阔的水泥道,代替了当年的泥泞巷。装修得很高档的高楼,代替了从前浅窄阴暗的店铺。城里有的卡拉OK、游乐场,这里同样不少。街上姑娘的穿着,比起城里人一点不差——哪里还有山乡镇的样子?
“一豆青灯听唱曲,围炉炽火讲西游。”这曾经的农村文化娱乐活动,早被电视、录音机、卡拉OK、舞厅等现代文化代替了。镇文化站的山歌书法榜一期接一期,意味着乡镇文化走向了一个新的层次。那天在山村中餐,我自然联想起当年外婆家的清粥水,还有珍贵的炒花生米……
变了!一切都变了!新洲也和全国各地乡镇一样跨上时代的骏马,奋蹄起飞。闲聊间,大家展望新洲这全国少有的北股沸泉开发,紫罗山的大佛寺,畅谈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发展,眼前似见这颗山里明珠正在闪烁,绽放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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