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山的红叶

文/图 谢锐勤

2025-11-03 09:46:57 来源:阳江日报

文/图 谢锐勤

长寿山的红叶

文/图 谢锐勤

阳江日报

红叶浸山。

如果没这次红叶之旅,我的人生版图会缺少点颜色。

从小生长在潮汕平原,一年四季皆草木葱茏,对于红叶没什么概念。一直想象,信步在漫山遍野的红叶林中,是一种怎样的体验?直至10月下旬,来到已进入盛红期的河南省巩义市竹林镇长寿山,才终于在心愿清单上勾上一笔。

深秋的巩义,黄土高原的边缘已被一层萧瑟笼罩。清晨穿过古镇,来到山脚,老人三三两两坐在古树下的石凳上闲聊,他们的皱纹里仿佛镌刻着这片土地的记忆与奥秘。坐摆渡车到山顶的神牛岭,午后沿着缓坡徒步红叶长廊,黄昏抵达山腰的龙龟广场,欣赏不同海拔、不同坡面、不同光线下的色彩斑斓,一整天沉浸在红叶世界里,连饭都忘记吃,却不感到饿,似乎“红叶可餐”。

当车子驶向山顶,远处山坡的黄栌以红叶为笔,松树为墨,山川为纸,黄叶为衬托,肆意挥洒,山林如血般殷红,好像一簇簇火焰,要将天地镂空。置身神牛岭时,深深浅浅、层层叠叠的红叶又如红色潮水般涌来,似要将人汹涌淹没,又似在将人轻轻托举。

我定定神站稳,默默地看。

神牛岭两侧,右边是阳面,左边是阴面,当一缕缕阳光穿透红叶的间隙,斑驳陆离的光影便在坡地、台阶、树上起舞。叶子顺光则红,逆光则金,叶脉如掌纹般清晰;背光处凝为深紫,阳光穿透处则化为剔透的朱砂,色彩随光流转变幻。然而,我最喜欢的是侧逆光,秋风吹拂时,明暗交替间,闪烁的红叶变成一幅流动的画作,绽放千姿百态的美。

行走红叶长廊,脚下落叶窸窣,头顶枝叶交错,微风浮动,摇曳生姿,宛如无数红蝴蝶在空中飞舞,又如一棵棵铜钱树沙沙作响,空气中弥漫着落叶与泥土的清香。有的叶子仍青翠欲滴,仿佛还是无忧无虑的女孩;有的由绿转红,半绿半红的姿态像极娇羞的少女;有的从浅红过渡到深红,如同娇俏的少妇成长为富有韵味的半老徐娘;有的边缘卷起即将掉落,那是智慧的老妇人在为来年的重生积蓄能量。每一片叶子都不同,都是大自然最绚烂的情诗,就像每一位女子,各有各的心事与故事,记录着这片土地的年轮与情感。

下到龙龟广场正好夕阳西下,回首走过的红叶长廊,金光劫持了山谷,光影晃动间,红叶变成流动的火焰,但不是张扬刺目的红,而是含蓄内敛的红,带着紫檀木的光泽,又似陈年普洱的汤色。随着光线部分被山体阻挡,仅被照亮的红叶石阶路宛若神迹,若隐若现的游人犹如仙人。我也刚行走其中,山谷只剩下金黄、火红与暗黑,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涌上心头。此情此景,令人生出一种亘古的寂静,恍若与千百年前某位在此驻足的诗人看到了同一片燃烧的山谷,心中剜出一种欲辩已忘言的怅惘与安宁。

龙龟广场的右边是笔架山,是红叶变色最均匀的地方,好像天地间最后一场灿烂的演出。它不同于香山红叶的秀雅,有别于岳麓山枫林的疏朗,而是一种沉郁且浓烈的红,带着中原大地的厚实质朴,含着黄河泥土的深沉力道,如同山脚下老人们坚韧的守望。

是啊,站在见证过无数沧桑的红叶林前,个体不过沧海一粟。

这片红叶林,见过东周礼乐、汉唐气象、军阀混战、抗日烽火,相比它们,个人的悲欢又算什么?年轻情侣弯起手比心自拍,稚童双手吊在父母中间边走边跳,老人家相互搀扶、走走停停、指点江山,世人来长寿山看红叶,原来都在寻找自己生命的映照。

行走在红叶林间,好似能听见落叶归根的低语,感受到时间缓缓流淌的痕迹。在这个追求高效的时代,长寿山红叶提醒世人重新思考“慢”的价值,不争春色,不慕夏绿,只在属于自己的季节里,如愿地红成一片霞光。正如山脚下的“长寿村”,老人们不过是与山同呼吸,与叶共春秋,与万物相安,与光阴和解,与自然节律同步,将日子过成寻常却珍重的模样,而这也许才是“长寿”的秘密。

然而,老人们的从容,是否也掺杂一丝无法言说的寂寥?也是被迫学会的生存策略?也存在被边缘化的焦虑?无从问起,只看到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长如一部沉默的地方志。

“门前红叶地,不扫待知音。”归途中,带回一片红叶,夹在笔记本中。这抹红色,将会逐渐褪去,但我知道,来年秋风起时,长寿山又会披上红装,再次演绎那场盛大而悲壮的告别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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