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旁“天门圣域”巨石刻。

壮观的阿图什天门。

游客沿着千百年雨水冲刷形成的山体缝隙艰难上行。

前些天，去了新疆，我特意绕道博尔塔拉蒙古自治州，游览了被誉为“西域第一门”的阿图什天门。出发前，当地朋友特意叮嘱：“去天门得备上防风外套，那地方的风能把人吹得站不稳，还得穿防滑鞋，栈道陡得很。”这番话让我既期待又紧张。

这座天然石拱门坐落于准噶尔盆地西北边缘的阿拉套山深处，海拔约1800米，是经过亿万年风雨侵蚀与地质运动形成的奇观。它以450米的高度、200米的宽度，成为亚洲现存最高的天然石拱门，不仅因雄伟的外形震撼人心，更因陡峭的攀登路线让无数游客心生敬畏。

■ 文/图  王欣

戈壁尽头的地质奇观

越野车在戈壁滩上颠簸了三个小时，车窗外仍在单调地重复着土黄色褶皱。突然，陪同的朋友猛踩刹车：“看！那就是天门！”我打开车窗，呼吸竟骤然停滞——远处的灰褐色山脊线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巨缝，阳光从裂缝中倾泻而下，在戈壁上投下一道长长的金色光带，宛如天神遗落在人间的巨大门框。

沿着碎石路徒步靠近，天门的轮廓愈发令人心惊。抬头仰望，这座天然形成的石拱门岩壁上，布满了深褐色的纵向纹路，像是被巨斧劈砍后留下的遗迹，有些纹路里还嵌着细小的石英石，在阳光下闪着微光。风穿过天门，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站在百米外都能感受到气流的震颤，连脚下的碎石都跟着轻轻跳动。我举起手机，试着拍摄全景，镜头却无法容纳它的全貌，朋友说：“起码退到五六公里外，才能勉强将它装进取景框。”

朋友从车里找出望远镜递给我，我举起望远镜眺望，几名游客正沿着岩壁上的栈道攀爬，在巨大的石门映衬下，他们的身影小得像蚂蚁，偶尔还能看到有人停下脚步，但手仍然紧紧抓着铁链，样子像在短暂休息。“要有心理准备哟！”朋友拍拍我的肩膀，“下午咱们就要从那道裂缝穿上去，到时候，你才知道啥叫‘步步惊心’。”我望着那几乎垂直的岩壁，手心悄悄沁出了汗，忐忑地等待着午后的挑战。

在悬崖边与风共舞

午后两点多，我们来到天门西侧的登山口。向上远眺，栈道像巨蟒般缠绕在岩壁上，最陡峭的路段几乎与地面垂直，仅靠两侧的铁链提供支撑。我深吸一口气，戴上提前备好的防滑手套，心里踏实了些，跟着朋友踏上了台阶。刚走没几步，一阵狂风突然袭来，我下意识地抓住铁链，身体却还是被吹得左右摇晃，脚下的碎石顺着栈道缝隙滚落，许久才传来“咚”的一声落地响，听得我心里发紧。

“注意看脚下的防滑纹！”朋友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还带着一丝急促。我低头发现，栈道石板上刻着菱形纹路，边缘却因常年磨损而变得光滑，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浅浅的凹痕。行至中段，栈道突然转为横向，外侧便是百米深的悬崖，崖底的戈壁滩看起来像一块皱巴巴的土黄色地毯。我试着向外探了探头，一股眩晕感瞬间涌上来，身体赶紧收回来，紧紧贴住里侧的岩壁，后背能清晰感受到岩壁的粗糙与冰凉，这才稍稍稳住心神。

最惊险的路段出现在距顶端约50米处。这里的栈道宽度不足半米，外侧没有护栏，仅在岩壁上固定了几根钢索，钢索之间的距离刚好能让人一手抓一根。我双手紧攥钢索，指节都泛了白，双脚小心翼翼地踩在石板边缘，每移动一步都要低头确认脚下是否稳固，生怕一不小心踩空。风从侧面吹来，带着戈壁特有的沙尘气息，钻进衣领里，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体的轻微晃动，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仿佛随时都会跳出来，连耳边都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终于踏上观景平台，那一刻，我惊魂未定地瘫坐在石板上，看看掌心被钢索勒出的红印，突然明白“征服”二字的真正含义——不是战胜自然，而是超越自己的恐惧。

天地间的心灵对话

站在天门观景平台上，视野瞬间变得开阔。向东望去，博尔塔拉河谷尽收眼底，蜿蜒的河流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偶尔还能看到几处白色的毡房。向西，是连绵起伏的群山，雪峰在远处的天际线上勾勒出洁白的轮廓，山顶的积雪在夕阳下泛着亮光，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没过多久，太阳慢慢沉入西边的山坳，将天门的岩壁染成温暖的橘红色，岩壁上的纹路也变得柔和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压迫感。此时，几名哈萨克族牧民骑着马从天门下的草原经过，他们的歌声顺着风隐约飘上来。我突然想起出发前朋友说的话：“阿图什天门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在这里能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此刻，喧嚣的都市生活仿佛已被抛在千里之外，只剩下风声、歌声和自己平稳的呼吸声，所有的烦恼与焦虑都在天地的辽阔中渐渐消散。

下山时，我特意放慢了脚步，仔细观察岩壁上的纹理。那些深浅不一的纹路中，藏着亿万年地质变迁的密码，每一道褶皱都是时光留下的印记，有些纹路里还长着几株耐旱耐寒的植物，在贫瘠的岩壁上顽强地生长着，有的还开了洁白的小花。回到山脚下，转身仰望暮色中的天门，它仿佛从威严的挑战者变成了温柔的守护者，默默矗立在戈壁与雪山之间，见证着岁月的流转。

返程时，我透过车窗最后望了一眼那道巨大的石门，它在夜色中渐渐模糊，却在我心中留下了清晰的印记——那不仅是一次惊险的旅行，更是一场与自然的对话，一次与自己的和解。或许，这就是旅行的意义：在陌生的风景中遇见未知的自己，在天地的辽阔中找到内心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