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陵湾落日熔金。 杨计文 摄

海陵岛闸坡渔港东北角有一座山，似一只低飞的天鹅，落在渔港边上。当地渔民称它飞鹅岭。飞鹅岭海拔不足300米，位置却很优越，是观赏晚霞的绝佳去处。登顶四望，景色尽收眼底。阳西县境内的龙高山，高入云端，每逢晴日便有晚霞在那里上演；海陵湾横贯南北，水面如镜，晚霞在这里留下倒影；闸坡渔港渔船云集，渔歌声起，似与晚霞互诉衷肠。

我第一次登顶飞鹅岭，是20世纪70年代的一天。那时登山没有多少路可走，我从飞鹅岭的西面山坡登顶，一路艰辛，到山顶已是清晨六时许。太阳刚刚出来，水蒸气从渔港升腾，在半空聚成一幕云纱，微风拨动之下，一时铺展，一时收叠。闸坡渔港若隐若现，如梦如幻，只可惜没能欣赏到晚霞。时隔四十多年，如今飞鹅岭上开发了风力发电场，山顶“种”下许多硕大的风车，借风能蓄电，送灯火万家，还建了观景平台，供人们观赏缤纷晚霞。

第一次到飞鹅岭看晚霞，风电场还在建设中。我骑着摩托车，沿着水泥山路驶向山顶。沿途见到工人们或在修筑道路，或在“栽种”风车，或在恢复植被。站在山顶临港边缘的地坪上，清风扑面，心胸豁然开朗。午后的龙高山，如玉屏染黛，似近又远；海陵湾流淌不息，浮排轻舟，点缀其间；闸坡渔港渔船棋布，港湾繁华。及至太阳渐渐西下，天空从龙高山顶峰悄悄拉开橙黄暮色的序幕，海陵湾水面，浮光跃金，金碧辉煌。不久，龙高山就衔住了太阳，如火球，如蛋黄，天边的云朵都镶上了金边。天空渐渐由橙色转火红，龙高山如点燃的火炬，红透半边天。太阳最后转身的一刻，倾下所有的红艳，海陵湾被染成金色港湾！

在海边多年追逐晚霞，我深知她有许许多多的面孔，每一种变幻，都令我印象深刻。最美当在深秋时节，太阳将要告别傍晚，依依不舍如恋人，一脸红晕，欲说还休；海陵湾、闸坡渔港水面平伏如绸，渔舟载着夕阳，耕开绸练，回到晚风欲起的渔港。南朝谢朓《晚登三山还望京邑》有名句：“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应当就是这般模样吧。恰好一行白鹭从霞色中穿过，载着满翅膀的金光，投向远处丛林。好一幕绝美画卷！

晚霞是太阳送给人间的温情礼物，它给人们幸福感，让我们对未来充满期待。霞光抵达百姓人家，予人祥和安逸。记得那是一个夏日的傍晚，我与岛上影友来到飞鹅岭山顶，露天摆开几桌晚宴，边品美食边赏晚霞。参加聚会的有渔工、渔家妇女，还有小孩。兴致浓处，众人唱起渔歌，举杯痛饮，祝贺今天的幸福生活！当夕照穿过云层，抵达海陵湾与闸坡渔港水域时，我见到了苏轼描述的“微风万顷靴文细，断霞半空鱼尾赤”的情景。苏子千年前游金山寺的感怀，跨越历史的时空，此刻在这里引发我们共鸣！

飞鹅岭上的晚霞，曾经让我震撼得手足无措，不能自主。

那是一个深秋的下午，太阳还挂在天幕间，飞鹅岭上的风车悠悠转动，似乎在催促着太阳下山。海陵湾和闸坡渔港所有景物夕染一新，海陵湾画出了水道边上沙墩的黄金轮廓，为晚霞搭建一座宏大的舞台。经验告诉我，晚霞就要登场了，而且将以不同寻常的模样亮相。太阳缓缓西沉，云朵铺满天空，紧接着，龙高山顶的上空绯红的霞色如棉絮铺排涌现，涂抹着胭脂色。这时，海陵湾浮动一列长长的工程船，它们从外海的风电场建设工地回来，巨大的吊臂托举满天霞色，徐徐而行，似要把满天的绚丽深情挽留。太阳对着海陵湾，含情脉脉地隐到山后，天空的云朵瞬间又变成橘红色的花瓣，天女散花般灿烂夺目。这是我见过的最迷人的晚霞！我一边腾挪相机，一边念叨：“太美了！太美了！”手足无措，慌乱之中，总选不好拍摄的角度，竟让晚霞最精彩的景象悄悄地溜走。有那么一会，我禁不住问自己：怎么会错过这最美的一幕？因为它美不胜收，我忘乎所以。惋惜之情至今也无法释怀！

在海边老渔民眼里，晚霞是有情的，有些奇幻的晚霞会给人们特别的暗示。2003年“伊布都”台风来临之前的那个傍晚，飞鹅岭上的天幕“烧起”熊熊的烈火，烤红整个天空，山顶上的风车和对面的龙高山，一如血染；镶在风轮上的霞色被转动成红红的圈圈，要下紧箍罩似的！渔民说，晚霞告诉我们，将有大台风来袭，要做好防风准备。不久，所有的渔船都归航，渔港内泊起了一道道抗风的铁壁长城。第三天，台风真的来了，因准备充分，渔港免遭台风洗劫！不得不说，晚霞既很美丽，又有情义！

晚霞是祥和温馨日子的礼物，人们只有在欢乐幸福的时候，才有心情享受这份美丽。战火、灾害、疾病、扰乱的日子，人们是没有心情观赏晚霞的。我们每天平静愉快地欣赏飞鹅岭上的晚霞，是因为我们的家园既祥和又宁静。我喜欢蹲守到霞光完全隐退的一刻。万家灯火亮起来，撩动渔歌晚唱，港池边人来人往，五彩斑斓的梦想照进烟火人间。

我喜欢飞鹅岭上的晚霞。我更喜欢晚霞之后，闸坡渔港风情万种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