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 竹

那么多翠竹，笔直，向上，在山野

升起，引领我进入东水山：

那么多绿环绕着我，我不再分辨碧青

和翠绿的迥异，沉浸于

青绿的闪光，我是神清气爽的漫游者。

风在竹林间吹拂，沙沙，沙沙，沙沙，

缔造天籁之音——翻动东水山

阔大的幽静，我依然是

携带白日梦的诗人，

拥有虚怀若谷的胸襟。

翠色欲滴的竹叶，摇荡

忽闪忽闪的阳光，给予幽径更多

斑驳的绿影，我领悟

竹影的清雅与幽凉。我的眼睛

越来越清澈，一颗空旷的心

不断容纳，随风摇曳的光影——

我的愉悦得到满足，无须

冥想什么，鸟鸣和翠竹

引导我，抵达

古法造纸的竹寮草庐——

砍竹、挞竹、腌竹、碎竹、舂竹、

打浆、抄纸、榨纸、松纸、晒纸……

那么多工序，呈现

即将消逝的古老智慧——

一片草纸，是我渴望的神性之物？

抑或，人类不朽的事物

都带着古朴的天真？

眺望或者凝视，竹林的绿

伸向碧空和白云，我目光充盈

无穷的寂静：此刻，我清越的心

依然挺拔，闪着绿光，闪着绿光。

山 茶

站在海拔600米的茶园，仿佛打开

碧绿事物的刹那，我心充盈

无尽的绿韵，青山的怀抱如此宽广，

那么多茶树，一畦畦，一片片，

一垄垄，一行行，我的目光触及

层层叠叠的绿意，蔓延，绵长……

风从海拔1300多米的鹅凰嶂吹来，

掠过我身旁一把倾泻泉水的茶壶雕塑——

此刻，群山的明媚，对应着

一列列山茶铺展的绿光——

一株静美的茶树，始于枝叶青绿的和谐，

终于叶芽韵味的悠长？

空气里弥漫着茶香，我好奇

制茶的场景：采青、晒青、晾青、做青、

炒青、揉捻、烘焙……譬如炒茶锅的

300℃高温，馈赠我明耀的想象：

借助火的能量，山茶的香气

缓缓凝成诗通透的品性？

此刻，我的感官越发清晰，

我缓缓啜饮一杯茶汤，

茶香有多么馥郁，我的身体

就有多么鲜爽——生命的惬意

如此简单，我轻轻，轻轻

喝下天地之间的诗。

在碧空、梯田与山坳之间，云雾缭绕，

一只山鹰穿过云端，展翼滑翔，仿佛唤醒

酣睡千年的巨石。更多奇石、清潭、溪涧、

瀑布、竹林和茶园，不过是增添东水山的传说——

一座山的丰饶之美，不只是我的看见，

你亦惊异于顽石之间，一片古藤缠绕的灵性。

山风带来更多清凉，抚摸栈道护栏上

一排小小的石狮子，我想像它们化成

一群采茶姑娘，在一株株茶树上，反复确认

“一芽两叶”饱含的智慧。

而我轻嚼一片青芽，化身

神农尝草的形象，从青涩到甘香，

野性的欢愉漫延——

此刻，我的时光是一座东水山，

拥有万顷山茶醇和的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