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那年,我开始了住校生活。立冬那天,我们学校饭堂特供了应节的羊肉汤。买了羊肉汤的同学,一反平常吃饭时的狼吞虎咽样子,大多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着美味的汤,脸上尽是心满意足的表情。他们都说:立冬喝了羊肉汤,暖胃暖身又暖心,学习的劲头更足了。
可是,我没买羊肉汤。尽管汤的香味,已把我肚里的“馋虫”,撩得不停地蠕动。我很清楚,买一碗羊肉汤的钱,足够我一天的伙食费。既然别人有肉汤喝,那我就找个无人的角落,躲在一旁吃便宜的饭菜,也不是不可以的。
下晚自习,我正要往宿舍走,只见传达室的师傅朝我们班教室走来,他叫了我的名字,说是有人找。我跟着师傅去到校门口,原来是父亲来了,一见我,他很开心,马上把手里拎着的一个保温桶,亮到我面前说:“看,爸爸给你带了羊肉汤,趁热喝吧。”
父亲一边把保温桶交到我手上,一边给我说起桶里装着的羊肉汤来历。
原来,以做木工为生的父亲,这段时间,都在一个离我学校不太远的小镇上给人家打家具,为赶进度,请他干活的人家,还提供了免费的食宿。立冬的晚餐,父亲喝到了羊肉汤,他觉得,羊肉汤好喝极了,他的心里,很快就冒出了一个想法:我女儿要是也能喝上这么好喝的羊肉汤,那该多好呀!
父亲的想法,让他那顿还算丰盛的立冬晚餐,也吃得马马虎虎的,原因是:他想把自己那碗羊肉汤尽快送到学校给我。怕塑料袋不保温,也怕袋子万一不结实,让肉汤漏在路上,父亲还特意去买了个保温桶;将羊肉汤装进去以后,父亲又想,如果到学校太晚,那我可能就喝不上最新鲜的肉汤了,想到这,他又赶紧去借了辆单车,飞快地骑了十多公里,终于,在我下晚自习时,还有热气的羊肉汤,给送到学校来了。
要知道,当时交通不便,父亲所在的小镇,到我学校的那段路,多是崎岖坑洼的山路,而且,很多地方没路灯,一路上,父亲还要顾及保温桶里的肉汤,不让汤洒出来。父亲为了送羊肉汤付出的汗水和辛劳,虽一字不提,但我心里也一清二楚。
我把父亲送来的羊肉汤,倒出一些用保温桶的盖子盛着,然后,剩下小半桶羊肉汤的保温桶,我还给了父亲。我对他说:“爸,羊肉汤太多了,咱俩一起喝吧。”
父亲笑了笑,接过保温桶,放到他的单车后座上,然后对我说:“我在这里看你慢慢喝,羊肉汤是专门送来给你的,如果今晚喝不完,到了明天,你还可以继续喝,这么好喝的汤,我就希望你喝完它。”
父亲的固执,我是知道的。我在他关切的目光中,喝完了他带来的羊肉汤。父亲很高兴,交代了注意身体、用心学习之类的话以后,他瘦削的身影才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每每想起立冬那晚,我的心情,依然像三十多年前那样激动。一碗羊肉汤,因为饱含深深的父爱,所以,值得我珍惜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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