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方便面,有一个不得不说的情结

□ 吴建光

2020-08-05 09:58:31 来源:阳江日报

一个朋友到大连游玩,在市区里看见有不少专门经营朝鲜和韩国商品及食品的商店、饮食店,如烤肉店、人参专卖店,如“里奥阳光”等。在不少中国商店里,货架上也会夹杂摆卖朝鲜和韩国的商品,走进这些商店,让人有如置

我和方便面,有一个不得不说的情结

□ 吴建光

阳江日报

一个朋友到大连游玩,在市区里看见有不少专门经营朝鲜和韩国商品及食品的商店、饮食店,如烤肉店、人参专卖店,如“里奥阳光”等。在不少中国商店里,货架上也会夹杂摆卖朝鲜和韩国的商品,走进这些商店,让人有如置身异域的感觉。她走进一家商店,欲选购几件韩国的商品。当在满摆产自韩国的方便面的货架上,竟然看到货架上显眼地摆着两行华丰牌“三鲜伊面”,熟悉的名字,熟悉的包装,还有写在浅黄色的外包装上“品质如一、经典美味”“熟悉的味道”广告词,一下子就勾起心中已尘封的童年记忆,让她惊讶、激动不已。是呀,方便面可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在中国风行一时的食品。然而,在几十年以后,在食品已充分丰富后,在邻近朝鲜、韩国的城市里,在摆着韩国方便面的货架上,竟然出现那曾经流行一时的方便面,而且还是那个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包装,她能不惊讶、激动么?她从货架上取下两包华丰牌“三鲜伊面”,抱在怀里,就像怀抱着一个随时会走丢的美味和童年。在异乡这个夜晚,她一下子就感受到家浓浓的温暖。

买单时候,服务员收了5.6元,算下来一包是2.8元。20多年过去,一包华丰方便面涨价5倍多,这让她又添了一番感慨。她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当年那些经常与华丰方便面交集的情景:几个要好的同学凑钱买一包华丰方便面,隔着浅黄塑料袋捏碎面饼,将配着喷香调味料撒进去,猛抖几下,然后伙伴们轮流把小手伸进浅黄色的袋子里,狠抓一把碎面,再仰面将碎面漏进嘴巴里。如此反复,直至将袋中沾染着喷香调味料的碎面全部吃完。有时正在课室里紧张地分食方便面,上课铃突然响了,伙伴们各自掏一把碎面,四散回到座位上,等老师转身开始在黑板上写字时,赶紧埋下头,趴在课桌上,偷偷吃上一口。有胆大调皮的伙伴,在课桌上竖起书本,作看书状遮住面孔,碎面被准确快速地送进嘴巴里,咀嚼一下囫囵吞掉,小眼睛时不时越过书本偷瞄一下讲台上的老师。

抱着两包方便面走出商店,满城的灯火照亮了街道、楼房和来往的行人,仿佛也照亮了她当年那些关于方便面的开心记忆,她按捺不住激动,兴致勃勃地把在边境城市里买华丰方便面之事,发了朋友圈。是呀,当年那个与小伙伴分食方便面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但心中深藏的那份对方便面的记忆一旦浮起,依然新鲜、清晰,依然让人回味、撩人。但是,那个时代、那样的情景,再也回不去了。发发朋友圈,或许是最好的纪念。

百度一下,方便面,又称快餐面、泡面、杯面、快熟面、速食面、即食面,是一种可在短时间之内用热水泡熟食用的面制食品。生活节奏加快及旅行需要,方便面成为现代生活不可或缺的简易食品之一。

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正值童年、少年、青年的人们,生活里都会绕不开与方便面的交集,都会对方便面尤其是华丰方便面有挥之不去的、或浅或深、或浓或淡的记忆。

在我的青年生活中,方便面尤其是华丰方便面,也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毕业参加工作,在一个矿山子弟中学当老师。单身汉的生活,无牵无挂,自由潇洒。然而,在解决一日三餐的问题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则不是潇洒自由,而是五味杂陈。当年在中学、大学时,都是吃饭堂,仿佛是一成不变的菜式,千篇一律的味道,让年富力强的味觉和胃口产生吃喝疲劳,心里萌生了一个念想:待跨出校门,条件许可,一日三餐一定要自己侍弄饭菜,慰藉一下年富力强且又长期委屈受苦的味觉和胃口,过过饮食上的随性、自主生活。于是,在学生时代,我都会千方百计寻找机会,学习做饭烧菜。

念想是诱人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单身汉自己做饭,一个人的肉菜不好买,做饭需要耗费时间,独自一个人吃饭也了无情趣。由此,自己侍弄饭菜的行动很快便虎头蛇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后是不了了之。后来,我也曾经撺掇两个同是单身汉的同事合伙做饭,抱团应付一日三餐。然而,谁上街买菜、谁动手做饭烧菜、谁洗碗善后,以及每日买什么菜、口味咸淡、开饭时间,等等问题,都需要协调,有时,协调起这些事情,那个累呀感觉甚于上班干活。合伙抱团做饭烧菜的下场可想而知,最后亦是草草收场。在磕磕碰碰一阵后,我苦闷了一阵子,无奈地将一日三餐,像当年在学校当学生将一日三餐交付饭堂一样,我也把走上社会后单身汉的一日三餐交付给单位集体饭堂。

然而,吃饭堂也省不了心,也存在严重问题。单位集体饭堂开饭时间是固定不变的,而单身汉的生活节奏是随性、散慢、自由的,有时干活忙起来或玩疯了,天昏地暗,时间的概念早被丢到九霄云外。等到肚子发出严重抗议时,饭堂却早已关门了。因而,单身汉吃饭堂,有一顿没一顿便成为经常的困扰。要纾解这个困扰,让吃饭堂吃出滋味、吃出品质,则务必寻找一条补充渠道。那个年代,街上饭店较少,上饭店吃饭也是一件颇为奢侈的事情,一个月吃几顿十来顿,单身汉的收入还可勉强应付,多了便会成为沉重的经济负担;而便宜经济实惠方便的快餐店那时并未在市面上出现。

倒是方便面在那个年代正在市面上热火朝天地流行。

单饼的0.3元一包、双饼的0.35元一包的方便面,价钱不贵,即使是全天吃方便面,单身汉的工资收入都能承受;面饼分量丰盛,尤其是双饼的方便面,一包都可以填饱单身汉的瘦肚;油炸的方便面香脆,配料味厚浓烈,好吃,解馋能力强;存放条件不讲究,不容易变质、腐烂,可以随便放置在宿舍里;开水一冲,泡上三分钟,便可开食充饥,快速方便。方便面这特点,仿佛是为那个时代单身汉的一日三餐而生的,正在为吃饭堂不潇洒自由而在努力寻找补充途径的我,顺理成章与方便面发生交集,方便面深深地楔入我的生活中。它那充足的分量、油炸过面条典型的香味、配料激发出来的层次丰富浓重的香味,以及食用时的简单方便,轻而易举地征服了我的思绪、我的心和胃。我不由自主一脚踏进了方便面的江湖。

平素里,我会上商店买上几包方便面,放在宿舍里,以备不时之需。

可以想象,若果是工作太忙,或是下班后一时贪玩,或是出差刚回来,误了饭堂开饭时间,回到宿舍里,用电茶壶煮好开水,撕开一包方便面泡于小盆子里,然后直奔公共冲凉房,痛快淋漓地洗一个冷水澡,原本已饥肠辘辘的肚子被冷水一淋,那个叫呀比春夜里池塘里的青蛙叫得还张狂。回到宿舍,揭开小盆子的盖子,方便面浓重刺激的香味便随热气升腾,盈满宿舍。赶紧喝上一口面汤,再捞一箸面条入口,方便面配料别具风味,和着面条的香味,如在口腔里爆炸一般,让人欲罢不能,不一会,一小盆子汤面干净利落全收入饥肚中。狼吞虎咽吃方便面时以及吃完后抹着嘴那一刻,心底涌起那种感觉、那种享受、那种幸福,只可意会,用任何华丽的语言来形容都会显得苍白无力。尤其是寒风猛刮的冬季,回到宿舍里,泡下方便面,然后直奔公共冲凉房,让寒冷透骨的冷水淋洒如同筛米一般发抖的身体,嘴巴鬼哭狼嚎般吼出冲凉房的流行歌声。罢了,回到宿舍里,一盆子香味浓郁的方便面,如被驱赶着去投胎般,快速进入嘴巴、穿过喉咙、填充饥肚,清淡的味觉、辘辘的饥饿顿时被击得粉碎,那种愉快感、温暖感、满足感荡气回肠,岂是一个“爽”字了得。

我爱上了方便面。我的生活离不开方便面。曾经一度,方便面成了我单身生活里饮食的主题,成了单身生活饮食的主旋律。

在方便面的江湖中行走,我经过不断地摸索、实践,琢磨出方便面的湿干吃法。所谓方便面的湿吃法,就是用开水泡着来吃,但分文吃和武吃,文吃是将方便面用开水泡上三分钟,撒入配料吃,这样会让你吃出超越饭堂的感觉和享受。武吃法,就是在泡好的方便面里,再添加辣椒和蒜瓣,一盆子热气腾腾的方便面顿时变成一盆子热辣的方便面火锅,热热地吃着辣香的面条,喝着辣香的面汤,额上甚至渗出了汗珠,那种刺激和痛快感觉,让你舒爽、畅快不已。方便面的干吃法,就是不用开水泡开直接拿来吃,这也分文吃和武吃,文吃就是撕开方便面的包装袋,将喷香的配料撒在其上,香料漏入方便面饼的间隙里,然后用手平托住,如吃大煎饼般啃咬,面饼入口,方便面油炸的面香触动味蕾,一咀嚼,藏在其间的香料香味,一跃而出,突然迸发,刺激你的味蕾,让你惊喜。待喝一口水,清淡口腔,平复味蕾后,再如此继续啃咬面饼,过程反复如打铁淬火一般,让你的口腔、味蕾反复得到刺激,感觉感受就会沦陷,陷入方便面别具一格的香味世界里。武吃则是将方便面包装袋撕开一个口子,隔着袋子将面饼捏得粉碎,再将配料撒进去,用手捏紧袋口,来回狠狠晃动,让调味料沾满每一断面条,抓一把碎面漏入口中,碎面香、丰富的配料香混和挟杂,饱满浓烈,如爆炸一般,轰炸你的口腔和味蕾。这是方便面最经典也最狂野的吃法。饥肠辘辘时候,一把香味饱满浓烈的碎面,保准能让你欲醉欲仙一回。若是方便面配料是携辛带辣的,这样吃法更会让你的口腔、味觉和肚子痛并快乐着。

遇上暑假、寒假,我的单身汉一日三餐的饮食生活,就是方便面的江湖。诚然,单身老师暑假、寒假,不用上班,没有约束,生活会变得简单自由自在,我们几个单身老师会窝在宿舍里,黑白颠倒地睡觉、打牌。解决肚子问题此时只是小事一桩,不是迫不得已都不会去想办法解决。此时,简单、方便、快捷的方便面趁机大举入侵,殖民我的饮食生活。我会上商店十几包、几十包,甚至成箱把方便面买回来,搁在宿舍里,然后优哉游哉地睡觉、打牌,饿得难受了,随便一包方便面便搪塞过去。那些日子,方便面的气味,弥漫宿舍,沾染衣服,就连我们说出的话和放出的屁,都是方便面的味道。

我本以为,方便面会陪伴着我,走过单身汉的饮食生活。不想,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断然与方便面决裂。那是一年的暑假,我们几个单身汉窝在宿舍里,吃着方便面连续奋战玩扑克牌40多个小时,一个伙伴突然胃痛,送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吃方便面吃出了胃溃疡,说若不是及时送来,就会胃穿孔。若胃穿孔就会危及生命。我们听了,心里一阵后怕。想想,十年寒窗苦读,我们刚刚走出社会,美好的生活还未有好好享受,美丽的人生还未舒展,若是因为吃方便面吃出一个病怏怏的身体,甚至危及生命,那可是人间的悲哀呀。再遭受我们那个医生朋友一顿添油加醋的恐吓后,我们幡然醒悟,当晚的晚餐立即更弦易辙,与方便面决裂。

虽然如此,我依然对方便面有着好感,时不时都会念想方便面带给我的好。后来,有一回,方便面无意中还给我挣了面子。那是有一年,我参加一个出境的旅行团,出境游玩。考虑到饮食的不适应,我鬼使神差带上了12包方便面。途中被团友发现,直笑我老土。那时正值冬季,我们在境外机场下机,遇上了一场说来就来、几十年一遇的暴风雪,我们被滞留机场里。导游安排我们去吃西餐,那个据说是当地地道纯正的西餐,那个难吃呀,用同伴的话说是一盘甜酸苦辣腥骚臭的食物,别说吃,闻一下都难受。我只能捏着鼻子挑吃了几块面包。凌晨四点多,雪止,我们乘车赶到既定的住地时,大家的肚子饿得已是前面贴着后面了。在饥寒交迫的异国他乡的凌晨,当我把方便面从行李箱翻出来,大家一阵欢呼。一包喷香的来自家乡的方便面,解救了大家饥饿的肚子,也平复了大家复杂的情绪和心情。

快乐了我的单身生活,让我欢喜让我忧的方便面,慢慢淡出了我的生活。虽然,后来我也会时不时忆起它的好,时不时在敌不住美味诱惑时,还会狠狠地吃上一两回,但再也没有了那时的热情和疯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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