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埕”未了

□ 艾虎三

2025-06-27 09:42:52 来源:阳江日报

若阳江人请你试试“一夜情”,千万不要想歪,那其实是鼍城鼎鼎有名的特产“一夜埕”。

“一夜埕”未了

□ 艾虎三

阳江日报

若阳江人请你试试“一夜情”,千万不要想歪,那其实是鼍城鼎鼎有名的特产“一夜埕”。阳江人最真诚的深情,在婉转的山歌里,在美丽的诗词里,在一个个有故事的埕器里。阳江话中,“情”与“埕”同音(国际音标念tseng),浪漫多情的阳江人便把一个古老容器的名字,冠予跟海盐缠绵了一夜的海鲜。“埕”与“情”互用,是难得糊涂的巧合,更是触动人心的真情暗语。封存咸鲜美味的是埕,让人留恋世间的是情。

“一夜埕”的主角繁多,最常见的是刀鲤。刀鲤跟红三非常相似,区别就在于刀鲤多了一条彰显富贵的金丝线。阳江人认为刀鲤正气。这个正气容易让人想起正气凛然,但实指刀鲤性平,不燥不寒。

“一夜埕”是渔民的原创,制作过程简单原始。没有冰箱的年代,疍家人把吃不完的海鲜加盐放埕内,次日取出食用。精选圆肚窄口的老埕,是“情”味十足的起点。老埕听惯了光阴的故事,脱去了新埕的急躁,不会去打扰海鲜与海盐的“艳遇”,且内壁沾染咸香,能为这份旷世情增添恰到好处的氛围与味道。茫茫鱼海和盐海中,偏偏能这样遇上彼此,亮白盐藏着的大海魂魄,在鱼盐的耳鬓厮磨中逐渐渗透入刀鲤的肉体,刀鲤有了新的灵魂,跑赢了时间。但海盐并没那么霸道,不会占据刀鲤的全部,而是让其保持本色,正如恰如其分、成全彼此、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感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我还是我,你还是你。盐与鱼合二为一,但鲜是鲜,咸是咸,咸中有鲜,鲜中有咸。这种咸,比海风腥咸浓一点,比干晒的海鲜淡一点。

埕盖揭开,埕口似乎开始倾诉封存的往事。埕底铺一层盐,然后按一层鱼一层盐有序地码进埕中。不能用细盐,细盐太单纯,容易太快交出自己,化得快,海鲜会太咸。粗海盐刚好,跟海鲜处起来不紧不慢,能让海鲜逐渐放下防备,助其超脱腐烂的宿命。封埕时,手掌重重一按,好像跟时间签下契约的盖章——今夜,时间去别处吧,不要在此逗留。埕器隔开外面的空气和烦扰的杂事,海盐与海鲜静静地享受彼此的秘密。盐是海水的结晶,大海是鱼儿的故乡,他们本是前世有缘,今夜只是前缘再续。鱼儿在大颗海盐的怀抱里慢慢变得身子结实,肌理间挟裹着海的狂野、埕的温柔。埕在静静地守护着,直到月光铺满海面又迎来万丈霞光。开埕时,抖落鱼儿表面未化的海盐,冲一下水,抹干水分,下热锅热油文火慢煎,撒上姜葱花或豆豉,配一碗绵绸的白粥,食指大动。

阳江人腌鱼用埕,待人用情,对外地人特别包容,大海的子民有着大海一样的胸怀。新阳江人如我,早已入乡随俗,轻松腌制出地道的“一夜埕”。每次从厨房端出“一夜埕”摆上餐桌,都内心默念这是大海的馈赠,是阳江人宽大胸怀的彰显,是岁月的温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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