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五十年代至六十年代初,是一个全民皆兵的时代。盘踞在台湾的蒋介石反动集团,不断派遣武装特务偷渡、窜犯我国沿海地区,甚至直接空投武装特务,建立所谓的游击走廊,妄图反攻大陆,但都遭到我英勇军民的坚决打击。
1965年,下乡插队第二个年头,刚忙完夏种,田野里的禾苗一片翠绿,生机盎然。这时候,我参加了阳东县新洲公社石岗大队基干民兵为期一个月的集训。我从小就憧憬当一名保家卫国的解放军,现在终于能摸到枪了,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民兵集训的内容包括队列、刺杀、投弹、枪械拆装、射击等项目。每天都是向左、向右看齐,向左转、向右转,齐步走等枯燥的基本训练,或是左刺、右刺、突刺,高声喊着“杀、杀、杀”练习刺杀,再就是踞枪、三点成一线的瞄准练习。在强烈的太阳底下,每个人都练得汗流浃背。但大家坚持认真刻苦练习,练刺杀时嗓子几乎喊哑了。有一次练习枪械拆装时,旁边一个小伙子不小心把撞针弹飞了,刚好从我身边擦过,狠狠地钉在窗户的木框上。我很幸运,再偏一些就光荣负伤了。
最后是实弹射击,每人三发子弹。听到消息,我高兴得睡不着觉。我们濛田村的民兵队长就叔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也是有着多年党龄的老民兵。他的枪法可准了,只见他提起枪就拉动枪栓、压弹进仓、推弹上膛、瞄准射击,一气呵成。砰!砰!砰!三枪打出了一个九环两个十环,大家连声喝彩。终于到我了,我既高兴又紧张,卧在掩体上有些手忙脚乱,就叔在一旁鼓励我说:“别心慌,全身放松,记住做到屏住气、手不抖,按三点一线瞄准再击发。”我平息心里的躁动,紧握钢枪,按照学习到的射击要领,瞄准远处的靶子射出枪膛里的子弹,报靶员很快就报出三环、五环、八环的成绩,我高兴极了,总算没丢脸。同时心里暗下决心,以后要加倍努力,成为就叔那样的神枪手。后来,各地民兵组织的枪械全部上交县武装部,一年一度的民兵集训从此中断。我心里留下无尽的遗憾。
实弹射击结束后的第二天傍晚,我们接到紧急集合的通知,迅速集结在大队部门前。大队书记通报说,根据情报,有一股美蒋武装特务会空降到紫罗山上,企图建立游击走廊策应国民党反动集团反攻大陆,颠覆我红色政权。公社党委要求各村民兵迅速赶往指定地点潜伏起来,严密监视天空及周边情况,一旦发现敌情马上报告指挥部。“同志们,我们要发扬东平民兵早些年全歼从黄花环登陆的美蒋武装特务的光荣传统,不怕牺牲,英勇作战。如果敌人胆敢来犯,就让他们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把他们干净彻底消灭光!”激动人心的话语,鼓励着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
各村民兵纷纷出发了。就叔领着我们乘着朦胧夜色,来到紫罗山南坑水库附近的山上。就叔宣布了不准抽烟、不准高声说话、不得随意走动等潜伏纪律,安排好每人的潜伏哨位。大家都默默地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我趴在就叔的身旁,心里既紧张又兴奋,还有一丝害怕。要知道,我们十多人仅就叔有一杆枪,其余的不是扛着棍棒就是手握砍柴刀,如果敌人来了,他们全是美式装备,一旦打起来我们就只有吃枪子的份。就叔见我心事重重,低声问道:“亚仔,你怕了吗?”我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回答:“嗯,有点。”我轻声和就叔说,敌人武装到牙齿,我们拿着刀呀棍棒的,一梭子打来,我们就“光荣”了。但是又很兴奋,我终于能到杀敌前线,有机会象解放军那样和敌人真刀真枪地战斗,即使牺牲了,那也是为国为民而死,就是比泰山还重。听我说完,就叔会心地笑了。他接着说,放心,敌人来了,只要我们严格遵守潜伏纪律,不轻易暴露就没事,敌人也怕死,他们不敢轻易开枪,到时附近的民兵和解放军会迅速赶到,他们就成了瓮中的那个鳖,只能束手就擒。听就叔这样说,我的心渐渐平静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里有些凉,露水打湿了我们单薄的衣裳,山里的蚊子很凶,不时叮咬我们,全身痒痒的,但我们还是严格遵守潜伏纪律,眼睛警惕地盯着天空和四周,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的异常情况。忽然,旁边不远处传来哎哟的呻吟声,就叔马上问道:“水生,你怎么了?”水生低声回答:“蹲得久了双脚发麻,想挪个位置,不想碰到小树桩,把脚给刺破了。”水生的坚强,令大家既敬佩又感动。(题外话:在那个年代,村里人不管男女老幼全都打赤脚,不论上山打柴还是下地里干活,都是赤脚来赤脚去的。直至“文革”中期,人们利用废旧的汽车轮胎制成“海陆空”凉鞋后,村民才渐渐穿上鞋子。)
黑夜渐渐过去,东方的天边露出了丝丝晨曦,远处的高山上突然燃起三堆熊熊大火。我们都瞪大眼睛,满心疑虑地盯着远山上的火光。难道美蒋特务在那座山空降了,那三堆大火是给敌人空投的指引?这时就叔叫队员集合,大声说:昨晚的行动是上级党委对我们一个月集训的检验,为打造一支保卫国家、保卫人民而召之即来、能打仗敢打仗的民兵雄师的演习。高山上的三堆火是演习结束的信号。“现在我宣布,演习结束,下山回家。”就叔高声说道。
沿着山间小路,迎着初升的朝阳,我们怀着完成“任务”的喜悦,迈着坚定的步伐一路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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