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夜的清风里独坐

□ 白 杨

2024-07-25 09:53:15 来源:阳江日报

大暑过后进入中伏,白天骄阳似火,晚上热浪翻滚,人们都躲进空调房。而我,却一直偏爱自然风。哄五岁的二宝睡着后,我又悄悄来到客厅外面的阳台,在夏夜的清风里独坐。晚风习习,从漠阳江沿着家门前的路送到我心房,

在夏夜的清风里独坐

□ 白 杨

阳江日报

大暑过后进入中伏,白天骄阳似火,晚上热浪翻滚,人们都躲进空调房。而我,却一直偏爱自然风。哄五岁的二宝睡着后,我又悄悄来到客厅外面的阳台,在夏夜的清风里独坐。

晚风习习,从漠阳江沿着家门前的路送到我心房,一天的疲劳清零。如水的月光洒在黢黑的巷道,整条街已经安静下来,只有我独享这夏夜的风景。奔五十的女人,能读懂家的意义。纵使很努力,过好平凡的生活仍不容易。奋斗多年,我发觉自己似乎只做对一件事,那就是建了这座小楼。60平方的地,三面见光,坐北向南,向南的阳台一年四季清风入怀。

1999年嫁到小城,第二年大宝出生了。为了给他良好的成长环境,我搬家无数次。2005年春节后,朋友带我们来漠阳江附近的开发区看屋地,四岁多的大宝在这块地里玩得特别欢。蓝天白云、绿水青山、莺歌燕舞,不远处龙岩的一片翠竹林在春风中舞动着绿浪。正在玩耍的大宝突然冒出一句:

“这里是我们的家。”

童言童语是金,我们马上认定了这块地,并凑足钱买下。

“没这么大的头就不要戴这么大的帽。”亲友的话很快应验了。因为资金不足,加上未建好楼的主体银行不能贷款办理按揭,建楼时停工多次。梦想就在眼前,我和丈夫唯有东借西凑,向建材老板赊账,向建楼老板赊工钱。2007年春节前,新居进宅,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新年。

最初没有住房公积金,后来有了也很少,一屁股的债全靠自己打拼才能还上。月月清,年年还,可追债的人还是上门来了。在乡镇工作的丈夫单位不景气,连微薄的工资也发不出,唯有假日再做一份工,挑沙石,运砖头,什么都干。我晚上也不得不找个兼职,从城西奔向城东。回家时,大宝已经睡着了,书桌上留着纸条,记下要我检查的作业。有了这个家,我们终于安定下来,孩子自从学会自立,大人辛苦也乐意。

“住在这里真好呀!”大宝就像江畔的快乐小鸟。

而我,再忙碌也不会辜负这夏夜的清风。独坐在阳台上,听菜地蛙鸣听树林蝉叫,星星在头顶眨着眼睛,我不知不觉地融进了这座城市,让好梦在夜里生长。

一河两岸改造工程如火如荼,昔日杂草丛生的河沙坡已变成绿树鲜花、灯光璀璨的美丽沿江路。一家人常在假日里,到江边散步。

几年后,大宝上高中了,我的生活节奏变得松弛,开始放慢脚步去欣赏身边的风景。夏天的晚上,我依然喜欢独坐在阳台,与清风明月对话,让许多故事在夜空里展开。这里已经由当初的几家灯火变成了万家灯火。

大宝上大学了,我可以悠哉悠哉地过日子。谁想到,迟到的二孩居然找上来了。母亲角色的柔软,让我克服孕期的重重困难,一心要留住这个孩子。炎热的夏天来了,29周时,高血压把我难倒了。三天后出院,我到药店买了一个血压计,每天坚持量血压。平静了三周,难过的胎监让我如惊弓之鸟。知了的聒噪声和天气的燥热叫我难受,唯有这清凉的晚风让我舒畅,我常常坐在阳台上睡着了。白天我依然上班、买菜、做饭,忙碌缓解了我的焦虑。观星观云观月,听鸟语听水声听虫鸣,我在盛夏夜的漠阳江畔走走停停,然后又回阳台坐下。好不容易熬到第36周,那次胎监特低分。“明天再来重做,若还是低分,你要住院了。”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我骑摩托车又被后面的小车撞倒在地上,爬起来时发现脚板和膝盖擦伤了,到医院检查,幸亏没伤到胎儿,次日早上起来才发现肚皮黑了一块。本以为开始放暑假了,我可以清闲下来安心待产,这下脚又瘸了。夏日火烧火燎,我性情大变,经常发脾气。那十七个夜晚,我在阳台静坐,然后在客厅的沙发床上睡觉,好让夏夜的清风吹进梦里。我梦见小时候母亲用葵扇给长着一身热痱子的我扇凉。清风让心慢慢平静下来,终于瓜熟蒂落,二宝在大暑之夜呱呱坠地。

重走长征路,我和老公像新手爸妈,二宝每隔两个小时醒来一次,我们蹑手蹑脚地换纸尿裤,手忙脚乱地冲奶粉,小心翼翼地抱着软绵绵的娃娃。新生儿足底血游离肉碱CO偏高,出生第二十天,我们顶着烈日抱他到阳江市医院复查。出月子了,我的手指关节痛得连一张纸也拿不起来,腰弯不下来,腿也难迈开。第二个月,二宝每天黄昏闹,哭得脸发红发紫,可我们并不知道那是肠绞痛。

年轻时再辛苦也不叫苦,年长了吃的苦才是真的苦。每天24小时陪伴,头晕眼花,腰痛让整个人如折枝的老柳树。黏人的小孩只有闻着妈妈的味道才能安心睡觉,在阳台坐一会儿变成一种奢侈。等到阳台望一眼天上的圆月,已是中秋了。

让日子缓缓过吧,珍惜当下,这些年我把心态慢慢调整过来。如今,二宝已会跟着窗外的小鸟唱歌。

“糟糕透了!”“精彩极了!”当生活的两种声音在耳边打架。我搂着清风,让它融入心窝,生活的难题随之迎刃而解。这种感觉真好!

在清风的抚慰下,我仰望城里的月亮,想起了故乡的那一轮清晖。三十年前的夏天,我中师毕业后回家,家里已重新住进了新居,那是父亲用他的勤劳和智慧给我们建起的楼房。但他没享过一天的福就把生命永远定格在四十岁。那场官司再次把可怜的母亲推进深渊。孩子把爱恨交集于她一身,甚至远离她,唯独我一人守在那个家。分配到我们村小学,见到一些不愿意见的人,听到一些不愿意听的话,我每时每刻都想逃离那种生活。可不管你愿不愿意,生活还得继续。白天在咸酸馊臭的瓦房教室,我是学生的启蒙老师。自己掏钱开中午饭给他们在学校吃,只为着能及时辅导作业;学生的凳子烂了,我将铺床的桥凳搬来给他们坐。那段时间,我白天教学生,晚上做梦也是教学生。

晚饭过后,我喜欢独坐在二楼的阳台上。月亮从东山升起来,崆峒山沉浸在柔和的月光里。星星出来了,一颗、两颗、三颗,一排、一群、一片,我仍然是夏夜里数星星的孩子。小楼前面的田野,稻谷飘香。清风吹拂发梢,我任思想自由地飞行。一阵荷香袭来,小楼旁边的荷塘跳跃着一浪浪碧绿。荷叶俨如张开的伞,亲密地挨在一起。荷的心事活动起来。洁白的、粉红的荷花有的含着微笑,有的咧嘴甜笑,有的仰天梦呓,还有的裸露柔洁的胴体沐浴着圣洁的月光。她们是一位位美少女,在夜的小提琴声里欢颜。一季的荷花已亭亭,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片片叶子和花瓣上。

看书,写信,抚琴,吹笛,风可以清心也。山村的夜异常宁静,可每个人各有不同的心事,宛如夜里不安的小飞虫。在水深火热的六月稻田里收割,我和母亲没有语言的交流。

一首忧伤的歌就是一个忧伤的故事。母亲的房间在一楼,灯光熄了,她大概睡着了。不管梦里是笑还是泪,明天太阳一升起,她依然要弯着腰在田里忙活。

前面的一家,男主人和别的女人住在村尾的旧居,抛下无可奈何的女主人。偶尔听到女主人的哭声,后来哭声渐渐消失了,她也许在我的笛声中入睡了,也许梦见了做新娘子时的好日子。一年后,男主人灰溜溜地回到了她的身边,她不计前嫌地和他过日子。

知李白者,敬亭山也;知王维者,竹里馆的明月也。而知我者,崆峒山的清风也。

沉浸在自我的孤独世界,享受独立思考的乐趣;静观世界,用心感受自然,倾听生活的声音,然后用无畏的勇气,直面困难。

在夏夜的清风里独坐,一幅宁静致远的山水画指引我走好平凡的人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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