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秋天,我就会被田头地角、路边垄上那白茫茫的一片吸引。
初初以为是芦苇,脱口而出:“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再后来,以为是荻花,心里暗念:“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到最后,才知道自己表错情了。问村里的老人,她说这是“luang”(阳江话发音)。经过一番比对、核查,才知道这是“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中的“芒”,也是“草菅人命”的“菅”,现在全国通用名称是芒草。芒与“luang”在阳江话里读音相近,各地读起来会出现偏差,估计是阳江人常说的“读踩音”吧,就像“华洞”读成“麻洞”。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芒花一现,秋意尽显。
每每视野里出现一丛丛芒草,那飘扬起来的轻柔的一簇簇小白花,总会让我停下车来,寻找自己认为的最佳角度用手机随拍。我从未学过摄影,只会用手机傻瓜模式,但也不能阻挡我的热情。你要问我阳东哪里的芒草最好看,我会说是新洲。莲塘村旁,马岭山脚,阳光下,一大丛芒花像波浪一样摇曳。古城村前,龙潭垌里,有一条大理喜洲风格的稻田芒草小道。白茫茫的芒草,与黄澄澄的稻田、绿油油的树林、青幽幽的山野很搭很配,加上村边那棵只闻鸟声不见鸟影的榕树和山上转悠的风车,让人久久不愿离去。白屋村口,池塘边,芒花迎风怒放,我也心花怒放,屏气凝神静候风吹芒低现鸡冠山,任凭汗滴禾下土,任凭虫子钻衣领。恍惚间,想起小学一二年级放学时,和一群同学折茅断芒当作兵器,在学校门口的泥土路上“比武”。转眼间,懵懂少年已人到中年,山河已秋、人生忽晚的凉意阵阵袭来。恍惚间,想起电影《长安三万里》,高适与李白在芦苇荡里不打不相识,吐字不清、性格木讷、落魄潦倒的高适,四十有三再出发,逆袭成为唐代政治成就最高的诗人。初次相识离别时,李白对高适说的“你心中的一团锦绣,终有脱口而出的一日”,依然在我的耳边回响。
荒野凄凄,芒草萋萋。它,纳光而生,栉风沐雨中潜滋暗长,在春夏两季沉潜积蓄;它,迎风而舞,在天寒地冻里经久不衰,花期横跨秋冬两季。芒花非花,它没有姹紫嫣红;芒花是花,它在碧绿枯黄飘落鲜艳老去枯萎时,径直开出一片片如梦如幻的白。
我越来越喜欢芒草,那是因为它给点阳光就灿烂,越是贫瘠越是茂盛,越是无人理睬,越是独自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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