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制品店的竹器琳琅满目。

■ 撰文/阳江日报记者 王雄基   ■ 摄影/阳江日报记者 陈建华

历史上，镇的设立大多得益于原有圩的繁荣。正因如此，阳江人习惯将镇和圩相提并论。随着时代变迁，不少乡镇在其“发家”的“旧圩”旁发展出商场、农贸市场等满足人们的购物需求，实则已演变出“新圩”。去“旧圩”和去“新圩”的人流交错，新老行当聚集一堂，成为乡镇趁圩一景。

然而，阳春市春湾镇与其他乡镇不一样，作为人口超过10万，计划打造县域副中心的大镇，春湾镇大到能将“新圩”整个从“旧圩”中剥离。记者8月1日前往春湾镇趁圩时最大的感受便是，彼此独立的“新圩”和“旧圩”，让两者的新旧对比更加明显。

春湾镇的“旧圩”位于人民中路一带。在青云路、春湾大道两大南北向主路尚未扩建的年代，人民中路是春湾镇区名副其实的交通要道，“旧圩”设立于此理所应当。“旧圩”的房子旧，路也旧，买卖也“旧”——阉鸡的、卖狗崽的、卖罗阳茶的、修自行车的，以及其他趁着圩日四处做生意的买卖人都在这里。

“旧圩”最打眼处是冯师傅的阉鸡摊。地上铺着一块布，布上一盒工具、一瓶消炎水，和一碗取出来的鸡子，没有招牌也足以表明生意。粗糙的手掌拈起袖珍的手术刀、扩张器等工具如游刃般熟练，切口、排开肠襟、破膜，公鸡还没叫唤一声，鸡子已经落到碗里。

村民到“旧圩”阉鸡。

“5元一只，成功率九成九。”冯师傅谦虚地说道，他10多岁便学干这行，至今已三四十年，农村能见到的家禽他都会阉。赶上量大的主顾，他一小时能处理40只鸡。前些年冯师傅还去温氏集团当过阉猪的技术工，觉得工资太低，后来还是回到了熟悉的圩市。从事这一行业的人不多，阳春摆摊阉鸡的，冯师傅说他大多都认识。

阉鸡摊对面是吴家敏的罗阳茶摊。只见一名男子骑着摩托车，车未熄火人未下车，不问价也不说哪款茶叶，只喊了一声“拿两斤”，吴家敏便给他装了两斤散茶——熟稔如此，想必是老主顾。“罗阳茶好，泡几次水都还有味。”今年已86岁的老中医陆容带着记者逛到摊前介绍说，春湾镇离罗阳村不远，春湾人喝罗阳茶，“有点历史”。

罗阳茶摊一排过去，是各个乡镇圩场都能见到的摊档——杂货摊、衣服摊等。实际上，是这些生意人轮着把衣服杂货在周边乡镇卖了个遍。“只卖春湾圩，水都喝不饱。”像吴家敏一样，他们1、4、7在春湾圩，2、5、8去合水圩，3、6、9赶石望圩。相邻的乡镇圩日互相错开，是交通不方便的年代制定的特殊规则，如此既能让村民们定好日子集中趁圩，也能照顾生意人，让他们多走动几处地方。

人民中路连着的一条小路上，还有几家开了二三十年的老店。两家竹制品店紧紧挨着，一家老板姓陈，赤膊斜挂着包站在店门招揽生意。另一家老板姓梁，是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陈老板9岁便跟着父亲去圩市卖竹制品，从最早的走路到骑自行车赶圩卖货，两代人的奋斗攒下如今的店铺。梁老板原本在外贸公司上班，公司去年倒闭后，他才回来经营家业。

给食客制作布拉肠。

维修师傅正在修理电饭锅。

走近这两家店，记者才发现原来竹子能做出如此多的生活用品，箩筐、篮子、凳子、簸箕、筲箕、背篓，还有许多方言才能称呼的器物。光是竹篮就能找到五六种款式，甚至有装瓜子和装瓜果的区别。记者进店时，几名女子正在店内挑选箩筐，为即将到来的婚礼做准备——在当地，竹制品是婚嫁喜事必不可少的嫁妆。

“按年份来算，我们店只能算老三。”梁老板介绍说，原来整条街都是快餐、小吃和大排档，随着“旧圩”凋敝，大多数餐饮店都倒闭或改行了。但也有一家布拉粉店一直开了下来，即梁老板说的“老大”。店里一男一女，男的负责蒸锅，女的负责案板。记者到店时是9时许，两个人如同在流水线上忙个不停，连说句话的空闲都没有。春湾人早餐喜欢吃布拉粉，其口感比肠粉更为嫩滑。

走完上述地方，春湾“旧圩”就算逛完了。最热闹的卖蔬菜瓜果的，都已迁移去了“新圩”，即春湾镇中心市场一带。在“新圩”，其热闹与体验，已经和阳春或阳江市区的市场别无二致，市区该有的商品，这里也一件不落。如果说真有什么不同，就是本地出产的蔬菜便宜些，而从海边运来的海鲜，要贵一些。

在其他乡镇，新市场大多设立在“旧圩”旁，交织的人流反而给人们“旧圩”越来越旺的印象。但在春湾镇，两者的分离使得“旧圩”的衰落显得尤为明显。一路上，记者问了陆容关于“旧圩”的许多问题，但他总没有告诉记者“旧圩”从前都有什么。回答了三四次，都只是“许多卖菜的，吃点小吃”罢了。

以年轻人的眼光看待，这个答案不够满足对过去的好奇，但陆容说的是实话：圩不过是人们为了买菜而聚集起来的地方。当年轻人将“旧圩”浪漫化时，恰恰说明它已经属于一个过去的时代。从陆容、冯师傅、陈老板和梁老板这些长辈口中，只能知道“旧圩”的确越来越少人了。

“新圩”取代“旧圩”，这样的事在春湾镇不是第一次发生。阳春市档案馆副馆长李国欢向记者介绍了一句俗语：上有天堂下有湾，云霖圩仔在中间。原址位于春湾镇百富自然村的云霖圩在被“旧圩”取代后，早已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如今发生在“旧圩”的，不过是历史上相似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