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家人棒打鸳鸯后,女主人公苏伟离开恋人林桃,负气离家出走、进城闯荡。她在陌生的城市努力打拼却受到同事排挤、打击,幸得黄岗的扶助,两人由此相识相爱,不料后来黄岗遇车祸去世,留下遗腹子苏小。林桃处理好父亲的后事进城寻找苏伟,却患上重症,后得苏伟资助,带着苏小回到村里生活。
然而,短暂的平静生活后再起风波,婚后苏伟的丈夫发现自己是不育症患者,一家人陷入巨大痛苦之中,后决定领回苏小作为家族继承人。林桃虽然万分不舍,但认识到“终究是别人的东西,要学会放手”,最后还是“放手”直至“放弃”。
本文主题是不孕不育家庭心路历程的挣扎和救赎,同时贯穿着苏伟的“爱而不得”、林桃的“爱而不得”、苏小的“爱而不得”。
1
老铁头一早起来就觉得闷,不是气闷。这段时间虽然天气很热,烤得人头昏脑胀的,而今天是心闷,说不出的烦闷。好像喉咙里堵着一团烘干的棉花。
隔壁的阿黄一大早就对着村口“汪汪”地吠,吠到傍晚时分也不见停息。老铁头以为阿黄发现什么陌生人进村。村子人迹罕至,陌生人一来阿黄就会“汪汪”报警。
但村口空无一人。更奇怪的是,阿黄对着村口吠了一会,又仰着头向着天空“喔——喔——”嚎叫着。那声音拖得老长老长,仿佛阿黄是一只刚刚进化而来的狼,潜意识里还保存着寒夜对月长嚎的习性。
老铁头侧头看了几次村口,都没有发现什么陌生人,回头喝斥了几下阿黄:鬼影都没见一个,你吠个鸟。
阿黄依然吠得声嘶力竭。
真是大白天活见鬼了。老铁头咕哝了一下,一丝不安隐隐飘过心头。他回头看了看,说了一声,老林,阿黄今天是不是发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有点反常啊。
青天白日,乾坤朗朗,能有什么反常。林桃表情淡定,看不出一丝波澜。
都吠了一整天啊。怪让人心堵的。老铁头自顾自咕哝着。
这时“嘀嘀”一声清脆的喇叭声传来,一辆小车在远处山坳转角冒出,沿着山路快速地向着村子驶过来,背后卷起一路泥尘。
阿黄一激灵,吠得更凶了。
平时乖巧听话的阿黄,此时却像发癫一样屡喝不止,嘴腔里发出“噋噋”低嚎声,后弓着身子,眼睛死死盯着来车,好像随时要扑上去撕咬一样。
你这疯狗,看我不收拾你。林桃随手抓起一条木棍就要打过去。
看到林桃来真的,阿黄只好迅速闪开。但依然站在不远处继续低吼着,前腿使劲地刨着泥土,像个委屈的孩子。
难不成阿黄是吠这个。老铁头心里嘀咕着。
车子穿过村前的田埂路,“吱”地在林桃面前停下来。墨绿色的车窗返映着傍晚时分炫目的霞光,看不清车里的情况。一个老妇人摇下车窗探出头来,微笑着对林桃说,老林好,回屋里说话吧。说着车子径直开进林桃的小院子。
林桃嗯了一声,跟了过去。未走几步,他又回过头来对老铁头说,铁哥,不要走远啊,等下办完事,我们俩举行开坛仪式,好好喝一杯。
真的?你不要骗我老头啊。老铁头异常惊喜,他平生没其他嗜好,就好这口。上次林桃进城带回来两根大人参,人参主干足有小手臂粗,根须挺直,白里透黄,一看就不是凡品。
老铁头曾问人参哪里来的,林桃说是人送的。送的?你这朋友也太豪横了吧。
后来林桃到东水山深处的酿酒厂买来20斤“水鬼冲”的52度米酒头,老铁头又捉来一条8斤重的“过山风”剖开杀好,一起密封浸泡在一个大玻璃坛子里。
为着这事,老铁头隔三岔五往林桃家里跑,看到透明的坛子里登方四正的两根大人参和那条泛黄稔熟的“过山风”,咽着口水问什么时候开封。林桃总是不紧不慢,说是时间未到,要耐心等等。常常害得老铁头挠心挠肺的。
一切的等待今晚终于有了结果。
2
小黄狗是什么时候走进来的,没有人知道,或者说没有人留意。村子里狗不少,看家守户的,乡下人家都喜欢养一条半条。那天早上,三岁的苏小一个人在门口玩,小黄狗就走进来了。
看到小黄狗,苏小张嘴就叫,狗,狗,爸爸,狗,狗……
林桃从屋里走出来,就看到一条毛茸茸的小黄狗。小黄狗很小,就三四个月大吧,毛发奶黄奶黄的,还沾着一些露水和泥尘,精神有点疲惫。一见到苏小,小黄狗也不认生,靠过来就想舔苏小的手,嘴里还“喔喔”叫着。苏小有些无措,害怕地连连后退。
谁家的小狗?可能是哪家走失的。林桃有一些疑惑。他走出去问了几个邻家,都说不是。就放弃找了。
一定是饿坏了。小小你去拿点东西给它吃吧。林桃说。
好的。苏小转身去拿来早上吃剩的番薯,丢到小黄狗面前。小黄狗很快就狼吞虎咽起来,只一会就整条番薯吞进去了。它是真的饿坏了。
吃完番薯,小黄狗显得格外精神,竖起短尾巴不停地扭动着,短短的身子又一节一节地扭动着,好像一条毛毛虫。
苏小忍不住用手轻轻摸了摸小黄狗的脑袋。小黄狗也不躲避,耷拉着头,在苏小小小的掌心里温柔地拱着。
别碰它,你看它毛发很脏,还有虱子。林桃提醒。
我就喜欢这个小黄狗。苏小不肯放手。小黄狗也不停地舔着苏小的手。苏小又把小黄狗的两只前爪抬起,旋转着,像跳交谊舞。苏小的脸蛋上荡漾起久违的红晕。
见苏小与小黄狗玩得高兴,林桃打消了将小黄狗送人的念头,决定收养小黄狗,毕竟苏小也需要玩伴了,自己也不可能时刻陪在她身旁。
每天林桃细心地帮小黄狗洗澡、捉虱子、喂食,还在房间里用柔软的布料整了一个窝让小黄狗睡得安稳舒适,夜里还经常起来喂水,就像照顾苏小小时候一样。林桃有了一种再度当爹的感觉。
有了小黄狗,苏小每天可喜欢出门了。这在以前是罕有的事。苏小出门也不走远,就带着小黄狗在门口的小院子里玩。
小院子不大,院子西边开了几畦菜地,菜地里挨肩儿种着番茄、青椒、芫荽等,菜地旁有个小水池,常常会看到蜻蜓、豆娘飞过来,栖息在临水处草尖上。院子东边种有几株山茶花、九里香等,旁边栽了两棵石榴、一棵黄皮,常常花红柳绿、蜂飞蝶舞,倒也人间自在。
苏小天天带着小黄狗在院子里溜达,东边摘花朵插在衣服上,西边捉蜻蜓装在笼子里。小黄狗还会帮着挖鼠洞、追蝴蝶、撵鸭子,搞得尘土飞扬、鸡犬不宁。人和狗却乐此不疲。
转眼二十多天过去了。这天,苏小与小黄狗正在小院子里玩。一个农妇挑着水从门口经过,听到狗吠声就瞧了一下,看到一条小狗有点熟悉,就“嘘嘘”了两下,谁知小黄狗马上就摇着尾巴走过来了。
苏小连忙在后面追着叫,阿黄,阿黄,你快回来。而小黄狗只停了一下,又继续向着农妇小跑过去。
是我家的小狗。农妇说着,放下水桶,一把抱起小黄狗。
见小黄狗被别人抱起,苏小急了,大声嚷道,是我的阿黄,快给我,快给我。
怎么是你家的?这明明是我家的小狗。农妇恶声说。我就觉得奇怪,我家的小狗怎么好端端就不见了,原来给你家偷了。
是,是我的小狗,是我的小狗。快,快给我。苏小放声大哭起来。
谁啊。林桃闻声急忙走出来。
农妇一见,劈头就问,林桃,是你偷我的狗吧。
苏婶,你说话不要那么难听。是你家小狗自己跑过来的,不信的话你问问老铁头、张姆。我都帮你养了二十多天了,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恶言相向。
苏婶一时语塞,转声又说,这事先不管,那我问你,你把我家苏伟拐到哪里去了,这么多年都不见人。
林桃不屑地哼了一声说,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连自己的女儿都侮辱了。当初是你将我俩拆散的,苏伟才离家出走。现在你倒打一耙来问我要人?
苏婶一时语塞,但依然强势说,我的事你管不着。她会回来的。说着抱着小黄狗转身走了。
苏小立马又哭了,大声叫道,爸爸,爸爸,阿姨抱走了我的阿黄,快去抢回来,呜呜……苏小哭得撕心裂肺。
苏婶未走几步,看了一眼林桃说,怎么?想要小狗?这也不难。你帮我把苏伟找回来,我就把小狗送给你,还会酬谢你呢。
送金狗我都不稀罕。林桃说着就将苏小带回屋里,心里却像被挖走了一块。
一连几天苏小哭闹个不停,吵着要去找小黄狗。林桃苦恼不已。没想到过了几天,小黄狗竟然自己跑过来了。苏小惊喜不已,与小黄狗紧紧抱着,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战友。
可第二天苏婶就找过来,又强行把小黄狗带走了。
终究是别人的东西,要学会放手。林桃像在对苏小说,又像在对自己说。苏小沉默不吭声,如一尊石像。
过了几天,小黄狗又跑过来找苏小玩。未几又被苏婶抱回去了,几天后小黄狗又跑过来。如此反复好几次,苏婶也无可奈何就索性不管了,放任小黄狗过来。
苏小渐渐习惯了这种充满离别与重逢的日子,习惯了每次离别后的耐心等待,习惯了每次重逢时的纵情欢乐。离别是寂寞的,是孤独的,可它是人生的常态;而重逢却是一瞬间,转眼又是兰舟催发,天涯路远。
3
苏伟还是找到了林桃。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不靠手机和导航要找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而针还是没有拴着线的那种。但苏伟还是找到了林桃,不凭什么,就凭感觉。感觉这种东西,往往是最不靠谱的,但对苏伟来说,却是一台精准的导航仪。
那晚,林桃一个人猫在木沙发上,神情有点疲惫。从村子出来后,他本来想着去A城找苏伟的,但苏伟换了手机,一切信息都被掐断了。林桃找到苏伟曾经的同事,跟着信息来到了B城,又辗转到了C城。到了C城后,林桃找了一间出租房作为落脚点,并买了一台二手电动车加入了送外卖的行列。林桃是想着一边送外卖一边寻找苏伟的,可大半年过去了,苏伟如人间蒸发一样音讯全无。
这天跑完单,林桃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出租房。对于林桃来说,这个城市始终坚硬如铁,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孔,冰冷而高傲。林桃每天骑着小电驴走在大街上,四周是汹涌的车流,危机四伏。林桃感觉自己犹如一条弱小的沙丁鱼,被一群巨鲨包围着,林桃惊慌失措,拼命往路边躲闪。
匆匆回到出租屋,关起门,林桃才慢慢地缓过神来。草草地填了一下肚子,林桃趴在沙发上假寐。
“笃笃,笃笃”——有人敲门?林桃立马清醒过来,就像登上月球的宇航员正在舱里工作时突然听到有人在敲门。真有点反常啊。林桃在C城没有熟人,有的只是那几个半生不熟的送外卖的同事,可他们此时正在为生活而奔波在路上,根本没有谁会有闲情来约林桃,工作的苦累早已把他们仅有的那点浪漫消磨殆尽了。或者是来收房租的老板娘?可往常老板娘收房租只有在上午来的,这个时候正是莺歌燕舞的高潮,谁会这么无聊晚上来收房租?
“笃笃”“笃笃”——敲门声依然不紧不慢,像一根无形的绳子一下子就把林桃从沙发上拽起来,向着门口慢慢拉过去。在离大门约两米远处,林桃还是停了下来,他害怕会有一双手突然穿过单薄的门板扑过来掐住他脖子一样,甚至做好了防备措施。
谁?林桃终于鼓起了勇气,向着虚空处问了一声。
我。苏伟。你是林桃吧。那声音透过门缝传递进来,清晰可辨。
苏伟?林桃愣了一会,迅即上前将门扣拉开。果然是梦里牵挂的稔熟的身影。林桃强忍住内心泛起的波澜,侧身避开,让苏伟进来。
苏伟走进来,环视了一下说,生活有点清苦啊。
林桃说,呵呵,习惯了。
苏伟盯住林桃脸庞问,老毛病又犯了?去看医生了么?
林桃搓了搓手说,就是老毛病,这段时间在吃药。不碍事的,我还可以送外卖……对,你在A城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跑到C城来?还断了所有的联系信息。
唉。苏伟叹了一口气说。那年我赌气离家出走后到了A城,进入了华宇国际集团。初入职场那阵我拼命工作,业绩节节攀升,浑然不知此举却动了别人的奶酪,结果受到同事集体围攻。幸得黄岗屡次护卫解围,我才相安无事。也许是感恩心理使然吧,一来二往我俩竟然走到一起了。
遇到黄岗后,我以为从此会夹岸桃花,一路春风拂面。每天黄昏我跟黄岗穿过A城喧闹的大街小巷,去郊区兜风。郊野的风有点清香也有点粘人。我依偎在黄岗身上,那时我的世界尽头就是黄岗的后背。A城西郊有一座山,山不高、路却又弯又陡。山坳树林里藏着一座寺庙,寺庙有些古旧,估计有些许年头了。自从发现寺庙后,黄岗常常带我往那里跑。黄岗说他妈妈身体不好,又不能经常回去看望她,就老往寺庙那里跑,在那里为他妈妈进行祈福还愿什么的。
那个周末下着雨,我心里有点烦躁,没有跟黄岗去。黄岗就一个人去了。一直到很晚也没有回来,打他手机又老是忙音的。我一直提心吊胆的。直到晚上11点多钟,接到110电话:黄岗回来时,由于雨天山陡路滑,车子栽进山沟里了……
苏伟向林桃苦涩地笑了笑又说,几天后我就收拾好决然地离开了A城,到了B城,再就到了这里,又结了婚……
4
林桃终于还是回到了村子。悄悄地。
与林桃回来的还有一个女婴。这是黄岗的遗腹女。那天晚上苏伟和盘托出一切后,也对林桃说,你的身体不适宜在这座城里拼,再熬下去会得不偿失。不如你带着我的女儿回去抚养,我将这几年省下的30万元给你,以后我还会定时支持你。可好?
林桃想了一下就答应了。
就这样,林桃回到了村子。可一个大男人独自哺育一个婴儿,任谁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喂奶、喂水……每一件看似简单的活儿都让林桃手忙脚乱。特别是夜里要起来把尿、喂奶喂水、盖被子……每天循环往复,有时累得林桃直不起腰。
还好,度过了最初的“黑色”半年后,苏小慢慢地会坐、会爬了,会牙牙学语了,接着又会踉踉跄跄地学走路了……林桃渐渐地感到人生走向了中心,首先回到村子让他感到心里踏实,苏小的到来也消减了他感情的空虚孤独,苏小的成长丰盈了林桃内心的沙漠荒林。林桃觉得这是苏伟对他人生最好的安排。他活成了他想要的样子。假如生活版本就这样演下去的话。
自从小黄狗住进来后,苏小活跃多了,也喜欢自己出门了。一人一狗在小院子里疯玩,每天都弄得灰头灰脸。日子就这样蹉跎着。
直到有一天,正在玩得高兴的苏小,突然听到黄狗“汪汪,汪汪”地吠起来。一个衣着干净的老妇人“吱呀”推开小院子的木门,半个身子探进来,向着正在玩耍的苏小笑了笑说,宝贝在玩啥啊?婆婆又来看你了呢。你爸爸在家么?
对于这个老妇人,苏小是认识的。上次就来过一次。那次苏小也是在院子里玩,一个老妇人就走进来,看见苏小就问,你就是苏小吧,这么大了啊。长得真好看,像你妈妈,一个妈印的模子。
那次老妇人与林桃谈了很久才离开。可隔了才两个多月又过来了。
阿黄吠得很狂,苏小却默不出声。
老妇人毫不介意,继续说,宝贝真乖,看,婆婆给你带来了你最爱吃的山竹子、黑加仑葡萄呢。说着老妇人扬了扬手中的大袋子。
苏小的眼光闪了一下说,爸爸在屋里头。
林桃闻声从屋里走出来,看见老妇人就说,婆婆来啦,屋里坐吧。
老妇人随着林桃走进屋里,刚坐下就开门见山地问,老林,考虑得怎么样了啊?有啥想法就提出来。
能有啥想法?林桃嘴角透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说,终究是别人的东西,我只不过有缘陪了其中一程罢了。但小小很抗拒,老说不想跟你们去的,不想离开我。所以这事还要从长计议。
这事就委屈你啦。老妇人说。这也是无奈中的无奈,如果不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我们也不会走这步。不怕与你说句丑话,知道自己患上不育症后,我儿子性情大变,经常出去醉酒闹事,回来就与媳妇苏伟吵架,有时甚至大打出手。每次我都护住苏伟,以致矛盾不会过激。大家心里都苦啊,胸口像憋着一团闷火。可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尽头啊。
他爸爸好不容易创下的基业,还未享受成果就走了。本以为子承父业、家道会再度中兴,谁知又摊上这事。唉。一个缺少孩子、缺少传承的家庭是不完整的,也是不幸的。也许是老天爷为我们洞开一扇天窗吧。后来无意中得知,苏伟还有一个孩子,我们就商量好了。苏小虽然不是我们直出,但她是苏伟的孩子,苏伟是我们的自家人,算起来苏小也有我们自家人一半的血脉,也算是我们自家人吧。所以我们想着把苏小领回来,填补这个缺憾。
你们都想得很周到啊。林桃淡然地说,两只手掌合扣在后脑勺上,身子向后蹬着,半耷在椅背上,眼睛半眯着盯住屋梁,好一会没说话。
老妇人向前躬了躬身子说,老林,我们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也非常难为你。说着,老妇人打开那个鼓鼓的手提袋,抽出一叠现金说,这50万算是我们对你的一点补偿;还有,苏伟知道你身体不好,叫我带来这两支人参给你补补身体,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林桃瞟了眼茶几上一堆现金,默然地说,钱我就不要了,也用不上了,就留给小小。人参就留下吧,心意我领了。
老妇人欣喜不已,一个劲地说着感谢的话。我会让苏小经常回来探望你,也请你有时间过去看看苏小。
5
老铁头注意到,林桃与老妇人进屋后,只一会儿就出来了。林桃抱着苏小,苏小伏在林桃的肩膀上,紧紧箍着林桃的脖子,看不到她的脸,小小的身子微微抽动着,显然在哭泣。
林桃把苏小抱到车后排座椅上,然后轻轻掰开她的小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说,小小乖,回去好好听妈妈的话啊。
老妇人从另一边钻进车子后座,说了声老林保重,然后司机就发动车子。未走几步,苏小摇下车窗对林桃说,爸爸,记得快点过来啊。
林桃跟在车子后面,看到苏小探出头来,连忙说,会的,等我处理好家里的事就马上过去看你。乖啊。
阿黄在旁边一直吠着,几次想冲过来。林桃连喝带骂,滚开!
车子转过屋角,向着村外绝尘而去……林桃静静地站着,向晚的阳光斜斜地打在他的身上。他如一尊站立了千年的石像。
老铁头轻轻走过来,拍了拍林桃问,怎么回事?苏小去哪了?
去找她妈妈了。林桃淡淡地说。
找妈妈?苏小有妈妈啊?
谁没有妈妈啊?每一个人都是妈妈生的。
我是想说……老铁头急着解释。
好啦。为什么要谈这些破事。我们喝酒去。林桃说。
好好。老铁头一听喝酒就兴奋起来,一把拉起林桃就往屋里走。一进屋,老铁头就迫不及待地一把将酒坛的盖子拧开,一阵酒香霎时弥漫整个屋子。
林桃从柜子拿出两个酒杯,又变戏法地端出两只烧鸡和两个卤蹄子,还冒着腾腾的热气。今晚不醉不归啊。林桃呵呵一笑。
老铁头两眼冒光,紧紧盯住烧鸡和卤蹄子。你这家伙还做好充足准备啊。老铁头说完,抓起卤蹄子撕下一块塞进嘴里。
两人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地干起来。很快,一连几杯下肚,烧鸡和卤蹄子也啃得差不多了,话也渐渐多起来:
……老、老林,我、我发现你最近脸色很、很不好,走路也、也不利索的样子,是、是不是老毛病又、又犯啦?要、要注意身体啊,我、我还要跟你吃、吃香喝辣的啊……呵呵,嘿,生死有命、富贵由天,我、我哥俩今朝有酒今朝醉,管、管他娘的身后发霉……
干。喝。“呯”——
……铁、铁哥,喜欢这、这两根大人参么?喜、喜欢就送、送给你……不、不要,你的身体现在最、最需要这个……别、别跟我客气,我、我还有很多呢……你、你还有很多啊?你、你小子真的变成土、土豪了……对、对,这、这个送你做、做个纪念吧……
林桃慢慢向老铁头凑过来,两张酱红色的脸几乎贴在一起。
……不、不过你要明早一早过、过来拿,今、今晚我再帮你修理一下。记、记得啊,明早一早!
……好。老铁头站起身歪歪扭扭地朝屋外走去,穿过小院子木门时又回头望了望,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林桃躬着腰,左手背着、右手扶着门框,目送着老铁头远去,远去,转过身来,将放在柜子里的一杯脏物端起,扬起头一饮而下,然后靠在椅子上,体面地为自己拉上被子,睡着了。
正蜷缩在院子里墙脚下睡觉的阿黄好像受到什么惊吓,忽然跳起来又声嘶力竭地狂吠起来……
无边的夜色漫过来,掩盖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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