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当天，久违的蜜蜂又飞回来了，阳台空寂了许久的木框蜂房又热闹了起来。应该是2016年，妹妹到来那年，家里飞来了一窝自来蜂，哥便在阳台的果树下给它们安了一个家。后来又来了几窝，便又增添了几个蜂房。老一辈人说蜜蜂入屋筑巢是好事，说“蜂来富，燕来贵”，人的美好愿望吧。事实上，蜜蜂只是为了更好地生存与繁衍后代，而选择冬暖夏凉、蜜源丰富且敌害少的良好环境罢了。

曾经，我好几次不小心碰到跌落的蜜蜂，被那隐形似的蜂针刺进皮肤——或手指或脚趾，一阵麻痹感过后，被刺的地方便疼痛红肿起来，数日方消。妹妹也被蜜蜂蜇过，哭得撕心裂肺，老人家却打趣地说：就当打免费的葡萄糖咯。只能如此！

有蜜蜂来造访，总是好的，春天的时候，又能吃到它们辛勤采酿的花蜜。白天带妹妹到阳台观察蜜蜂，她跟蜂箱保持一定的距离，蹲着，问：这是蜜蜂的家吗？我说是的。妹妹说，你看，那里（蜂箱外沿）有一块糖糖。我说是爸爸放在那里给蜜蜂吃的，它们吃了之后就会变成蜂蜜了。妹妹看着三只小蜜蜂围着蜂箱的缝隙飞进飞出，说小蜜蜂飞来飞去，好淘气呀！

“不论平地与山尖，无限风光尽被占。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我问妹妹还记得这首《蜂》吗？她说不记得了，关注点只在眼前的“蜜蜂爸爸蜜蜂妈妈蜜蜂宝宝”，全然忘了她也曾被蜜蜂蜇过的事。我又问，蜜蜂蜇过你吗？妹妹反问，有吗？我说，有的，所以，你不要再用手去抓蜜蜂了。小孩子的心性真单纯，只记住快乐的，忘掉痛苦的。

小雪当天，室外的阳光猛烈如夏，室内的空调辛勤如蜂，燥热得让人错以为在过小暑，广东的冬天总是让人又惊又喜，又爱又恨。

为了应节气，我让学生一一朗读白居易的《问刘十九》。然而学生不理解：这么热的天，哪会有雪？这么热的天，还要围炉？但是，我想，或许若干年后，当他们在一个冰天雪地的地方跟朋友喝着小酒聊着天，突然回想起第一次读这首古诗的情景，想起与他/她同窗共读过的小伙伴，想起年少时单纯的美好，心头会流过一阵暖意，并默默地遥问一句“能饮一杯无”，便足够。

“在缓慢的人间/尘埃起伏，草木枯荣/一想到你在远方/为我写着一封长长的信/我的心就无比温暖/时间那么快/眼看一生的好时光就要过去/但我一点儿都不着急/我在这边想着你/想着想着，树叶就落了/念着念着，梨花就开了……”

小雪的夜晚，我吹着人造凉风，读着这首《慢慢地等一封信来》，有如白乐天冬日晒太阳，晒得灵魂出窍的万念皆寂感：杲杲冬日出，照我屋南隅。负暄闭目坐，和气生肌肤。初似饮醇醪，又如蛰者苏。外融百骸畅，中适一念无。旷然忘所在，心与虚空俱。

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一季又一季地轮转，一年又一年地轮回，北方的小雪节气真的下雪了，南方的小雪，只是个节气。虽然小雪炎热如夏，但遵循节气生活，守静藏拙，也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