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菜地

黄豆在晒太阳

辣椒开了小白花

四季豆、白玉豆开始牵藤

蚕豆赶趟儿的挂果

石榴树的花开始红艳

枣子树的叶嫩绿得更可爱

柚子树的白花诱人

阳光下，母鸡打盹、公鸡打鸣

偶尔风吹过，马尾松老的松果落下

麻雀却是无忧的

它的浅啼拂过灶前外婆的忙碌

荠菜已洗净在砧板上切好

挑着柴火翻过黄昏的山梁

太阳下山，风也开始收拾云裳

母亲挑着干重的柴火翻过黄昏的山梁

厚实的脚板长满老茧

闪过沙砾的锋芒

刀茅咀嚼过的伤口血迹未干

每挪一步，山顺势摇晃身子

母亲也挨近渐凉的落霞

山风吹乱汗湿的发

紧贴了浸透碎花衣裳的阳光

翻过一道道梁，转过几道道弯

竹担上的柴火芬芳了黄昏的

陡坡，沟坎，荆棘及林涛

看不见路的地方，渐起炊烟

炊烟下的瓦屋，鸡鸭在等

老牛在等

弟弟妹妹和我在等

摆 渡

母亲孩子似的蹲在路边

手里拿着一根草茎在地上摆动

一只蚂蚁迷路了

正慌张地四处寻觅

母亲耐心地用草茎将它引到蚁队中

小蚂蚁亲热地和同伴碰着触角

母亲的仁慈阳光一样温暖

我也是一只小小的蚂蚁

多少次，母亲将迷失方向的我

引向一条正确的路

山外的云

这片云有多大

大到挥挥手，穿过冰蓝的风声

风声的翅膀，空悬，耀眼

耀眼的光翻晒那些渐渐消失的梯田，散养的村落

梳理南向山坡上寄居坟丘的秋茅

德乾公，老钟叔，钱三姑们已找不到惯用的

斧子，镰刀，犁耙，柴刀，扁担，蓑笠

云朵飘向远山

它只想回到蕴孕生命的岩滴

岩滴的源头来自根脉滋养的土渊

渊底正在生成一场风暴

以精致的笑靥粉饰十月的清晨

而那站在山前等待日出的人

早已习惯渐渐逼近的幻影

青花瓷一样的故乡

多年前离开故乡，将青春交付了南方

南方的风向多变，多变的雨漂白了许多事物

故乡的颜色像香椿树一样鲜活

鲜活的南方，给我一只生存的青花瓷

它精致的花边嵌入匍匐高楼的汗水

细短的叶纹流淌螺钉卑微的棱角

碗底盛开的紫云英含蓄了空气，水

阳光，泥土带着馨香

那么远的故乡挂在天边

我顽强地站在缺了角的碗沿

握住欲拒还迎的云朵

我赖以栖身的家园

它住着春梅、矮墙、老水牛和祖先

清瘦的骨髓咀嚼芬芳的稻花

冰冷的风雨挤满归途

列车陷进群山的皱褶

春天的深处，乡音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