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 途

时速三百，九个半小时。

无聊的眼睛总是欲睁还闭。

一阵百合香飘了过来，落在身侧，

“您好！”豆蔻花开，

某种力量把我的瞳孔撑大。

她打开一本书，裙褶如书页，

黑漆漆的眼睛，再也没有离开膝盖，

只有余光，偶然瞟过来。

我想她会明白的，我的假寐，

只为一个没有喧嚣的世界。

列车停了十五个站，

角色换了一批又一批。

她翻起下一页，呷了一口，

我不自觉把手伸向茶杯。

这趟车也太快了，

眨眨眼就到了北京西站。

她盈盈一笑，轻轻地走了，

像天边的云霞一样绮丽。

错 觉

天色已暗，餐厅的灯亮了，

有人诵读诗经。

那些老掉牙的故事，

为什么总是牵扯着我们的心？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回过头去，那纯粹而迷茫的河洲，

为什么显得那么孤寂？

我担心，这河洲会不会荒废？

不是芳草萋萋——

芳草萋萋，芳草萋萋，

那些古老的故事，从此年轻起来。

下雨了，目光畏怯，

浮躁的心从窗外逃回来，

触摸华兹华斯，艾布拉姆斯。

一只鸟，勇敢地灼痛我的眼睛，

试图撞破窗玻璃。

我小心翼翼，打开窗，

她却啾的一声，飞走了，

雨点把约翰·斯图尔特·米尔打湿。

海味店

渔姑一样，不起眼，

越看越耐看。

那些挂得密密麻麻，

挤得密密麻麻，

甚至包装在素雅盒子的，

长条的，扁的，圆润的，

千万不要以寻常的目光去对接。

特别不要，以你华丽的服饰，

去审视那朴拙的门面。

这是命么？冥冥中生下来的八字。

高贵与卑贱，一片树叶的阳面与阴面。

这个世界本来就有风，

可以吹动每一片叶子，

向上还是向下，这个有序的排列，

可以翻转。

命运是风，抗争是一支神曲，

咿呀声里，树的一生精彩纷呈。

黎明前的黑暗，俯伏的光，

在枝头现身。

烧开的水在97度翻滚着向上冲刺，

我甚至听见自己爬坡的喘息声。

一只鸟华丽转身，

在风中抖动白色的羽翅。

旋转的楼梯

一段旧时光，复古翻新。

能工巧匠，把审美，

打磨成泛着釉光的木板。

一幢现代楼房，古典起来，

一目了然的空间，曲里拐弯，

令人仰望不到高处。

旋转，山重水复，柳暗花明，

人的愉悦舒展得江山万里，

凭虚御风。

今夜，我拖着受伤的脚，

抵达我震颤的灵魂。

仿佛听见，你咿呀自语：

可怜的人哪，为什么不直来直往，

比如乘坐电梯？

我遗憾，我不是陀螺

谁的命运被如此高速旋转？

我担心，地球也会眩晕。

拼命迟睡早起，迈开

时针和分针。

只怕太阳的光辉，

再也照不进我的眼睛。

我遗憾，我不是陀螺，

停下之后，还会被人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