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麦晓珠

曾在小学语文课本里学过肖复兴的那篇《荔枝》，文章写得很深情，文笔也真挚优美，浑然天成。20多年过去，每当我看到荔枝，脑海里竟然还会冒出那篇课文。文中写道，作者活到28岁才第一次尝到荔枝这种岭南佳果的滋味，而他母亲快70岁的人了却从来没有吃过荔枝。为了讨母亲欢心，有孝心的作者大方掏出几元钱买了些荔枝回家。那时候作者每月的工资也才40多元，荔枝很昂贵，一斤就要好几元。回到家，勤劳节俭的母亲自然不舍得让作者花钱买这么昂贵的东西，说归说，却还是像孩子一样高兴，每次都把大个的荔枝留给作者吃，自己吃小的。作者从此每年在荔枝上市时节都会买上一两斤让母亲尝鲜直到母亲去世。后来作者才知道，自从孩子出生，母亲便把原来给儿子的爱分了一部分给孙子，至临终前都不舍得吃一颗荔枝，都给小孙子吃了。这个故事读来无不让人动容，爱的力量生生不息，多么伟大啊！

我也喜欢吃荔枝，对荔枝情有独钟，每次看到荔枝心头就会涌起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我的家乡在红丰，几乎家家户户的园子里或多或少都种有一些菠萝蜜树和荔枝树。我小时候由于大人忙于生计，对家里的荔枝树疏于管理，自然产量不高，稀稀拉拉的果子摘下来根本不够吃。每年荔枝红的时候，我便格外眼馋别人家摘下一筐筐的荔枝，多到吃不完。我的好同学炎珍家就在盛产荔枝的钓月村，那里的村前屋后到处种满了荔枝和菠萝蜜、龙眼、黄皮等果树。钓月村的荔枝在附近一带很出名，品种多、味道好，常见的有三月红、玉荷包、糯米糍、桂味等。“钓月瓜子蒂，参垌夫娘仔”，说的就是钓月村的水果多又靓，参垌的妇女勤劳又能干。我和炎珍很玩得来，同学感情很好，她知道我喜欢吃荔枝，每年到荔枝成熟时，就邀请我到她家去，任摘任吃，还任带。

记得有一年夏天，我和妹妹弟弟以及另一名同学一起应约到炎珍家去摘荔枝。那天的阳光不算火辣，我们到了炎珍家，炎珍的父母让我们在她家吃了饭再去果园摘荔枝。她家收拾得干净整洁，客厅的地面上还放着早些天摘回来的荔枝，我们看到忍不住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就把地面上用竹篮子装着的荔枝一扫而光。炎珍的爸爸妈妈也没有责怪我们，只是温和慈爱地说：“吃吧吃吧，荔枝摘来放在家里就是待客的。不够吃等会到果园里管够！”说罢，眉眼里都是笑意。孩子是善于察言观色的，当时的我们居然一点也不怕炎珍的爸爸妈妈，因为他们看起来都是淳朴善良又真诚的人啊，在他们面前我一点也不拘束。

炎珍家的荔枝园离家较远，赤脚走近半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不过一路上都是原生态美景，蓝天白云，阳光暖暖，路上青青的野草，路旁的各种大树以及遇见的水牛、黄牛、鸡、鸭、鹅都仿佛在和我们打招呼。去果园的途中还要过两条溪流，挽起裤子把脚踩进溪水里，清清凉凉的感觉，我们的心情很兴奋。到了荔枝园，举目望去，一派沉甸甸的丰收喜人的景象，只见红艳艳的荔枝一串串挂在绿叶枝丫间，红绿相间，格外养眼，仿佛低垂着一个个圆圆的饱满的小脑袋在欢迎我们的到来，让人馋涎欲滴。我们立刻挽起袖子大吃一顿，把我们伸手就能够得着的荔枝摘下来，轻轻剥开薄薄的皮就看到晶莹洁白的果肉，蒙着一层细细的玲珑剔透的甜甜的水珠，就像肖复兴笔下“仿佛跑了多远的路，累得张着一张张汗津津的小脸”。作家的笔触太细腻了，比喻得惟妙惟肖，再贴切不过，放在我这里也是适用的。我们在果园里吃的吃，爬树的爬树，好不尽兴。在果园里现摘现吃的荔枝是很鲜甜的，甜美的汁液流淌到嘴里满口芬芳，吞进肚里叫人回味无穷。吃了一颗还要剥一颗，直到肚子圆滚滚连着打了好几个饱嗝再也装不下了方才罢休。炎珍还帮着摘了很多荔枝让我们带回家跟家人一起分享，大袋小袋都装满了才打道回府，满载而归。

我和炎珍的情谊从相识相知到现在也过去了20载，经过岁月的洗礼，感情越发深厚。我结婚时她来当伴娘，生娃时她买了纸尿片、奶粉、毛巾等礼物来探望我，平时遇到好的坏的都会想起对方。她家里种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仍然会带些给我，一次带给我一麻袋她妈妈种的土豆，让我吃了整整一个星期。人生境遇大变动时也是她在身边及时安慰鼓励情绪低落的我，我父亲去世时她的一个电话打来我在她面前哭得像个孩子。我们的友情经过岁月的酝酿越发芬芳醇厚，回想起来当初的荔枝功不可没，给我们都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匆匆岁月里，我们一起见证了彼此的成长，有这样的真心知己，何其有幸。

又见荔枝红，那些年与荔枝有关的记忆丝丝缕缕飘散开来，温暖着我前行的路。在缱绻时光中，我会时常想起红红绿绿、一串串压枝头的荔枝，会想到那些忘怀的童年和往事。愿时光温柔，伊人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