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两道锁，每日一餐饭，50平方米的小屋曾经是10岁女童小花的整个世界。在被精神病父亲张明关在家里的6年时间里，小花长期食不果腹。她不想过这种生活，却没能找到求救的方式，直到社区工作人员发现异常，联合多部门将她解救出。善良懂事的小花说，她不怨恨父亲，希望父亲的病情早日治好。

■ 本报记者/林可欣 吴梦媚

女童被离异父亲关在家里

在江城区东园街一栋老旧三层房屋里，堆满了厨余垃圾和生活废品，显得潮湿且逼仄，三楼房间地板上，一张毯子铺在地上被当成床垫，衣服被随意丢弃在地上。在这个凌乱且没有什么光线的小屋里，小花度过了童年。

老屋有两道入户门：一道木门和一道锈迹斑驳的铁闸门。除了两道门上本身装有的锁，铁闸门上还挂着一把长长的U型锁。“这扇一直紧闭不开的门，让我们对该住户的家庭生活产生了疑惑。”江城区城南街道洗脚桥社区党总支部书记张祖兴告诉记者，2010年3月，该屋住户张明与妻子结婚，社区人员上门进行住户情况普查时，发现该屋大门一直紧锁，无人应答。据当时的邻居回忆，该屋内时常传出有人打骂或砸东西等动静。

2014年，张明与妻子离婚，法院将小花的抚养权判给了前妻。为了夺回女儿的抚养权，张明带着一张草席，在前妻家门前的空地上“住”了将近1个月，并时常辱骂威胁前妻。无奈之下，前妻被迫同意到法院更改女儿的抚养权。此后，小花便和没有收入的父亲一起生活。

获得女儿抚养权后，张明的“控制欲”愈发强烈。担心女儿会遭人谋害，他将女儿24小时留在身边，不允许她外出，不允许她单独和其他人接触。

2018年，小花到了上学的年龄，但张明总担心女儿在上学期间会被拐卖，不让小花回校上课。校方多次上门劝说，但无法改变张明的想法，本该上小学的小花只在校园里待了不到1个月。后来，由于生活困难，张明卖掉了江城区的房子，带着女儿回到老家阳江高新区平冈镇北宿村。

社区人员上门“解救”屡碰壁

记者眼前的小花胆小安静，十分听话。2011年出生的她已10岁了，但身高仅90厘米，体重不超过25公斤，脸颊凹陷，看似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爸爸每天会煮一次饭，吃完这顿，其他时间还饿的话，就吃剩下的饭菜。”小花低着头小声说，爸爸没有收入，经常去叔叔伯伯家讨钱或讨要吃的。

张祖兴告诉记者，从2018年至2021年，他们一直都有对张明父女俩进行回访。一次去北宿村走访时，社区人员发现张明的家里没有食物了，父女俩都饿着肚子。工作人员随即联系相关部门，为父女俩解决一段时间的吃饭问题。然而，张明不愿意接受慰问的食品，并当场将其扔进垃圾桶。无奈之下，城南街道洗脚桥社区的工作人员只好每隔一段时间，给张明父女购入一些生活用品。

张祖兴说，他去张明家走访时，小花拉着他的衣角，怯生生说了一句“我想上学”，尽管声若蚊蝇，但这句话一直在他脑海中回绕。

为了让小花有学可上，城南街道洗脚桥社区工作人员经常上门做张明的思想工作，试图说服他，但张明都以“小孩去读书会被拐卖”为由拒绝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她从张明身边‘营救’出来。”张祖兴介绍，想“解救”小花，必须对张明的精神病进行确诊。而根据有关规定，没有得到疑似精神障碍患者近亲属的同意，不得将其送往医疗机构进行精神障碍诊断，也无法对其采取强制措施。

由于张明本人不愿意接受诊断，其家属担心张明再次做出过激举动，不敢出面同意他到医疗机构做检查，因此有关部门无法对张明评残，也不能强制将其送院治疗，小花也就没办法像同龄的孩子一样正常上学。

多部门联手让女童走出家门返校

眼看着小花一天天长大，却依然无缘校园生活，张祖兴等社区工作人员心里十分着急。“无畏于心，不惧投诉。”“为了让你早日回归正常生活，我们任性一回，投诉我们承担。”今年年初，几名社区工作人员在朋友圈记录下解救小花的决心。

几经周折，社区工作人员联系上张明的父亲，多次沟通之下，张明的父亲同意儿子在确诊精神病后入院接受治疗。今年4月底，市公共卫生医院的医生在城南街道、洗脚桥社区、江城区及高新区妇联、当地派出所等多个部门的带领下，来到北宿村，以“检查身体”为由，让张明打开了紧锁的大门，对其进行了诊断。最终，张明被确诊精神病三级。

现场的派出所民警将张明送上120急救车。至此，被关在家里多年的小花终于走出家门，沐浴外面的阳光。她说，不怨恨父亲，希望父亲能把病治好。

如今，小花被接到江城区伯父家生活，伯父伯母成为她的监护人。5月初，小花入读附近的幼儿园，提前适应集体生活，为今年9月返校作准备。社会热心人士还安排了心理辅导师，每周上门为小花进行心理疏导，并建档跟踪心理状况。而城南街道也分别为张明父女两人办理了低保及购买居民医疗保险。

记者从小花的堂哥口中得知，和刚住进来的时候相比，小花的身体明显好转，她的性格也活泼开朗了许多，她会主动告诉家人自己喜欢吃什么，并分享在幼儿园发生的事情以及最近交了哪几位新朋友。

5月15日，城南街道洗脚桥社区工作人员及志愿者再次上门跟进情况。眼看家里来了不少人，小花窝在工作人员身边,显得有些害羞。“看到小花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我们特别开心。”张祖兴说，他们将志愿者购买的新衣服送给小花时，腼腆的小花笑了，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衣服，眼里满是欢喜。

（文中张明和小花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