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宵无梦到横塘

—— 读《郁达夫诗词笺注》

2021-04-11 09:54:10 来源:阳江日报

□ 唐宝民郁达夫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一个异类,他那充满感伤情调的文章、惊世骇俗的婚恋、以及客死他乡的结局,都曾引发极大的关注。关于他的作品,评论界多关注小说及散文方面,其实,郁达夫的古体诗在他的作品中

残宵无梦到横塘

—— 读《郁达夫诗词笺注》

阳江日报

□ 唐宝民

郁达夫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一个异类,他那充满感伤情调的文章、惊世骇俗的婚恋、以及客死他乡的结局,都曾引发极大的关注。关于他的作品,评论界多关注小说及散文方面,其实,郁达夫的古体诗在他的作品中也占有极其重要的位置,孙百刚就曾对郁达夫说过这样的话:“你将来可传的,不是你全部的小说,而是你的诗。”

日本诗人服部担风与郁达夫是好友,他对郁达夫的评价是“樊川伤绿忆前身”,这是将郁达夫与杜牧相提并论的。

郁达夫曾在日本留学多年,因此,他的诗中,有许多是表现人在异国的孤独况味的,1913年9月,作者前往日本,友人在富春江为他饯行,他写了一首离别诗:“云树他年梦,悲欢此夕餐。且将杯酒尽,明日路漫漫。”在日本大森海滨,他写下了这样一首怀念故乡的诗:“海天浩荡望神州,苦忆江村旧酒楼。犹记离乡前夜梦,夕阳西下水东流。”还有一首思乡的诗,现在已经考证不出具体写作时间了,但显然也是在日本写的:“只身去国三千里,一日思乡十二回。寄语界宵休早睡,五更魂梦欲归来。”

秋天是一个萧瑟的季节,也最容易引发人的乡思,朱彝尊有诗云:“春水白鱼多比目,秋风红豆总相思”,面对万里秋光,郁达夫也伤感地写道:“红豆秋风万里思,天涯芳草日斜时。不知彭泽门前菊,开到黄花第几枝?”郁达夫是一个爱做梦的人,他不但经常梦见故国家园,也曾在梦中与旧相识相遇,醒来,自是一番感伤:“相逢仍在水楼边,不诉欢娱却诉愁。三月烟花千里梦,十年旧事一回头。竹马当年忆旧游,秋风吹梦到江楼。牧之去国双文嫁,一样伤心两样愁。”

登临怀古、发千古之忧思,也是诗人的一大爱好,郁达夫也为我们留下了数首怀古诗,如《过易水》:“行人犹见白衣冠,依旧秋风易水寒。太子秦皇俱寂寞,萧萧江树晚来丹。”如《史公祠有感》:“三百年来土一丘,史公遗爱满扬州。二分明月千行泪,并作梅花岭下秋。”他的诗中,还有一部分是抒发对人生的感叹的:“生太飘零死亦难,寒灰蜡泪未应干。当年薄幸方成恨,莫与多情一例看。”

郁达夫是一个特别看重友情的人,所以,怀念友人的诗,在他的作品中也占有很大分量,“几年沦落滞西京,千古文章未得名。人事萧条春梦后,梅花五月又逢君。”再如:“驿楼樽酒论文日,意气飞扬各有偏。记得小楼明月否,落花闲煞李龟年。”西湖,是郁达夫经常去游玩的地方,面对风景如画的西湖,他也发出了这样的感慨:“歌舞西湖旧有名,南朝天子最多情。如今劫后河山改,来听何戡唱渭城。”在西湖谒完苏小小墓,达夫也有感而发:“绿波容与漾双鸥,莲叶莲花对客愁。明月小桥人独立,商量今夜梦扬州。”富春江也曾引发郁达夫的愁思:“杜鹃此日空啼恨,烟月春宵忆驻车。泥落可怜双燕子,低飞犹傍莫愁家”;“一种秋容不可描,夕阳江岸草萧萧。十年湖海题诗客,依旧青衫过此桥。”

郁达夫有过多次婚恋,恋爱时,曾给其妻孙荃写下了这样的诗句:“赠君名号报君知,两字兰荃出楚辞。别有伤心深意在,离人芳草最相思。”他还曾向孙荃表达了同生共死的决心:“死后神魂如有验,何妨同死化鸳鸯。百年人世多风雨,不及泉台岁月长。”然而,如此坚定的爱情信念,也没能留住他们的爱情,郁达夫后来又爱上了王映霞,于是又为王映霞写下了情诗:“朝来风色暗高楼,偕隐名山誓白头。好事只愁天妒我,为君先买五湖舟。”同样遗憾的是,这对“富春江上神仙侣”也没能终老白头,他们最后还是分手了,分手后,郁达夫带着落寞的心情怀念曾经的岁月:“碧落有星烂昴宿,残宵无梦到横塘。武昌旧是伤心地,望阻侯门更断肠。”

郁达夫是个有着强烈社会责任感的作家,因此,他的诗中,有一部分是感愤时事的:“不是樽前爱惜身,佯狂难免假成真。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劫数东南天作孽,鸡鸣风雨海扬尘。悲歌痛哭终何补,义士纷纷说帝秦。”郁达夫是个爱国作家,当日本军国主义的马蹄踏碎中华大好河山之际,他悲愤地写道:“大醉三千日,微吟又十年,只愁亡国后,营墓更无田”;“闽中风雅赖扶持,气节应为弱者师。万一国亡家破后,对花洒泪岂成诗?”

郁达夫曾在《骸骨迷恋者的痴语》中写道:“性情最适宜的,还是旧诗。” 今天,当我们读这本《郁达夫诗词笺注》(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时,依然能够感受到作者的家国之痛及感伤情调,在他诗性的光芒里,隐藏着与生俱来的忧郁,那是一个伤感的灵魂无奈地在浅吟低唱,以敏感的心性在诉说着秋水般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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