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夜

□ 敖惠娇

2020-08-09 09:59:29 来源:阳江日报

绚丽的彩霞渐渐沉下西山,街上华灯亮起,来来往往的车辆不停地喧嚣着,律动的旋律飘扬在小区花园上空,小广场上的舞步幻变出绿的红的花的影子,大妈们锻炼身子的热情,并没因这大暑酷热的天气而有丝毫减弱。满以为太

夏 夜

□ 敖惠娇

阳江日报

绚丽的彩霞渐渐沉下西山,街上华灯亮起,来来往往的车辆不停地喧嚣着,律动的旋律飘扬在小区花园上空,小广场上的舞步幻变出绿的红的花的影子,大妈们锻炼身子的热情,并没因这大暑酷热的天气而有丝毫减弱。满以为太阳西沉,可以在阳台上透透气,但周围一丝风都没有,空气好像凝固了,闷得慌。

我信步往楼顶走,那里空旷,也许会有清凉的风,还能欣赏美丽的夜空。想不到一踏进楼顶,尚未望见朦胧的夜空,就好像进入了一个偌大的大蒸笼,炙热从四面八方扑来,可能安全起见吧,四周的围栏约有一层楼高,即使有风也吹不进来,反而各家各户空调机喷出的热气,都争着往上拱。

唉,还是赶快下去吧,要不然,就要被当做鸭子直接烤熟了。我嘀咕着,脚步往回抽,牵动几丝怅然若失,记忆中的凉爽夏夜在哪呢?

少女时代的夏日,也是酷热难挡。随着太阳西沉,暑热渐渐减弱,一阵阵清爽,从村子南边的田野上,窜进小巷子里。那时候没有空调,没有风扇,严实的屋子里窗户小且高,风儿少有挤进来,待一会儿还是会汗流浃背。折腾完了一天的农活,冲完凉了,人们都纷纷走出屋子,享受难得的清凉一刻。奶奶婶婶们一边“吱吖”摇着蒲扇,一边悠闲地拉着家长里短,男人们也聚在巷口共话桑麻、谈论国事。小屁孩们睡的睡,劲儿足的还在疯玩。我们五六个约摸十一二岁的姑娘,则踏上了六姆的“晒棚”。所谓“晒棚”,就是屋顶不是盖瓦,而是水泥建筑成的平整的阳台,之所以称之为“晒棚”,是因为它既可以远眺观景,还能当晒谷场,在自己的屋顶晒稻谷,不用早晚从家里到外面的晒谷场来回搬动稻谷,那是农人们多向往的事啊。而让我们这群女娃最惬意的,则是炎炎夏夜,可以在“晒棚”上安然而眠。

农家人休息得早,天一黑,冲好凉,我们就相继往六姆家的“晒棚”走去,倩姐是六姆的小女儿,总是最早打开门,我、阿布、阿芳、阿战、阿荡很快蹦上来。“晒棚”聚集了一天的高热量,刚开始还是散发出阵阵热气,只能站在“晒棚”围栏边,四周一片空旷无阻,总有风儿徐徐扑来,我们或是拨弄着头发,让发丝飘逸在阵阵清风中,自然风干;或是浸染在清爽中,观赏着夜空下朦胧的美景。西边是一汪池塘,潋滟的水泛着幽光,远处群山隐约,南边则是一望田野,金黄的稻谷早已低头哈腰沉沉睡去,偶尔还会被俏皮的风儿,拨弄得发出阵阵窸窸窣窣的响声,那是稻谷梦中的喃喃细语吧。伴着稻谷的梦语,此伏彼起的虫鸣蛙叫也在乐此不疲地演奏着,不知是在欢庆丰收,还是在鸣叫喜悦。插秧时节,如果有月光的话,会看见一片白茫茫的水田,一片绿油油的秧苗,在月光下相映交辉,传来蛙叫声声。

暑气渐渐散去,我们就把凉席铺在“晒棚”上,几个女孩儿挨个儿睡在一起。人说“三个夫娘一条圩”,三个女孩儿也是话说不完的。不大记得我们每晚都吱喳些什么了,隐约中姐妹们会把腿儿、胳膊儿摆一起,比着谁的葱白粉嫩,赛着谁的圆滑修长,叹息着白天毒辣的“日头”,把脸儿晒得通红乌黑,会拨弄着谁的发丝最柔亮飘逸,会嬉戏打闹着,时而相互推搡,时而相互把小手指戳进别人的胳肢窝,使劲点动,撩拨得对方“咯咯咯”地打滚、求饶,欢乐的笑声在“晒棚”上空飘扬,快乐在静谧的村子一隅氤氲。

夜越来越深,风儿越来越有劲儿,巷口乘凉的拉家常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声息,姐妹们玩得尽兴了,安静地躺在席子上,或侧或蜷,随时安寝。我喜欢静静地平躺,静静地,不用转身侧头,望着广淼无边的夜空。大多数的时候是繁星满天,左边一片天空星光密布一点,右边一片天空星光稀疏一些,有的大点亮些,有的小点暗些,每一颗星星都泛着光芒,像无数颗眼睛在扑闪着。我静静地望着星星,星星俏皮地向我巴眨着眼,我们就这样守望对视,星星的脸一定泛起了笑意,因为我感觉我的眼里也盈满了欢喜,它们也为这阵阵惬意的风而感到满足吗?也为这广阔的安宁而舒服无比吧。最亮的那颗像谁的眼睛呢?老师?电影中那位大眼睛女红军?闪得最快的那颗像谁的眼睛呢?像我们班跑步最快的男孩?像操场上活蹦乱跳的伙伴们?一个,两个,三个……数着数着,星星就扑闪进了梦里。

有时候明月高悬,天空澄清澄清的,月亮在云朵间穿梭,云朵变得亮丽而活泼,一朵一朵都染上了色彩,不停地漂浮游移,还可以望见周围湛蓝湛蓝的天空。我痴痴地想:那轮晕圆里,一定住着曼妙的仙人,把无边的银白铺展,把无穷的安谧洒向穹庐。月光婉约,铺洒在“晒棚”的每个角落,铺洒在姐妹们的身子上,像给她们盖上一张薄如蝉翼的轻柔丝被,铺洒在她们恬静的脸上,如母亲慈爱的手,轻轻安抚她们一天的疲惫,铺洒在她们平缓的鼻息之间,像一支轻柔的催眠曲,美妙着她们斑斓的梦境。不知是夜风送来的清爽,还是月光的似水温柔,乡村纯朴地入睡,那满天的银光,一定在村子的每个角落铺洒,瓦片上,树梢间,巷道里,到处都是柔美,到处都是清爽,那满池塘的银色水波,载着一两声“哇哇”的乐音,稻田里的庄稼和着清风“沙沙沙”地响,虫儿也在唱着银光的呓语,整个世界都浸染在夜的澄澈空明中。

“这样的鬼天气,一丝风都没有。”丈夫从湖边散步回来,赤着上身,一片油亮,豆大的汗珠挂着脸颊,随时都要往下掉。

我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哟,真怀念呀,那时纯净的空气,纯净的风,纯净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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