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实飞

人间五月，又是凤凰花开的季节。

我对凤凰花，是怀有深厚感情的，童年的许多记忆，都与她有着难以割舍的关系。

童年的家乡，是一条小村庄，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村口那棵高大的凤凰树，却令我难以忘记。

凤凰树清朗婆娑，华阴如盖，每当花开时节，娇艳的花瓣宛如凤凰，顾盼生姿，楚楚动人。这就是凤凰花在我童年记忆中的样子。

奶奶说，凤凰花有个悲伤的传说。相传，有一个寸草不生的小荒岛，一群白鹭南飞时经过，在小岛上歇息，领头白鹭见这里没有毒蛇猛兽，没有猎人，便带领群鹭定居下来 。经过辛勤劳动，白鹭把荒无人烟的小岛建成了一个美丽的家园。

东海蛇王知道了，带领蛇妖来犯，企图占领白鹭的家园。白鹭们奋起抵抗，与蛇妖作殊死搏斗，最终打败了蛇王，赶走了蛇妖。但领头的白鹭也因伤重而去世，在其鲜血洒过的地方，长出了一棵挺拔的大树，开的鲜花就像鲜血一样鲜艳。后来，人们便把这棵大树叫凤凰树，开出的鲜花叫凤凰花。

在我的家乡，大姑娘出嫁时，是哭着出嫁的。大婚当天，新娘哭着从家里走出来，媒婆为新娘撑着雨伞，伴娘撒着爆谷花，伴随新娘走到村口。走到凤凰树下，新娘便会止住哭声，换上笑脸，和新郎牵手走向婚车。那时候，所谓婚车，要么是单车，要么是手扶拖拉机，可人们幸福的笑声仍然那么响亮，一直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那一刻，凤凰树总会翩翩起舞，发出柔和的沙沙声，仿佛奏着动听乐韵，送给新人最美的祝福。而当村里的长者去世，出殡队伍经过凤凰树下时，仵作会抬棺绕凤凰树一周。乡亲们这么做，是希望逝者能记住家乡，记住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凤凰树。灵魂不管漂泊到哪里，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年复一年，凤凰树就这样默默地伫立在村口，与乡亲们一同喜，一同悲，是家乡历史的见证者。

自改革开放以来，乡亲们为了追求更美好的生活，通过读书、工作、经商等方式，渐渐地搬离了家乡，到城市里居住和生活。在这个过程中，没有谁体会到凤凰树的无奈和悲伤，也没法知道她流过了多少伤心的眼泪。在乡亲们全部搬离后的几年时间里，凤凰树竟然渐渐枯萎了，失去了往日的蓬勃和生机。

当乡亲伤心地告诉我，村口凤凰树倒塌了的时候，我的心一阵震颤，仿如失去了至亲，内心充满了难以言表的伤痛。我想，凤凰树也许有着人类的灵性，有和人类一样的情感，她可能认为自己完成了使命，累了，要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在伤痛之余，也释怀了，并为之感到骄傲。

“深红莲子艳，细锦凤凰花。”家乡的凤凰树虽然枯萎了，但漠阳大地，处处开遍了凤凰花，红红火火，生机盎然。凤凰花以她特有的气质，赢得了“阳江市市花”的称号，这是人们对她最大的褒奖。此时此刻，我真想回到家乡，在凤凰树枯萎的地方，敬一杯浊酒，以慰藉她纯洁的灵魂。安然、从容、自信、尊严，是凤凰花难能可贵的品格，这也是我努力追求的人生境界。

望着娇艳欲滴的凤凰花，我仿佛展开了梦想的翅膀，在一个凤凰花盛开的地方自由飞翔。那里，有我追求的诗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