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口罩的女人
2019-12-05 10:37:08 来源:阳江日报

一 不知何时起,阿海的小区多了一个戴口罩的女人。许是早来,许是刚来,阿海不知,也不想知。只偶尔跟她擦肩而过时,突然有种奇怪的亲切感,但很快就会觉得恶心。这个戴口罩的女人,跟他妻子一样高。但除此之外,再

戴口罩的女人
阳江日报

不知何时起,阿海的小区多了一个戴口罩的女人。许是早来,许是刚来,阿海不知,也不想知。只偶尔跟她擦肩而过时,突然有种奇怪的亲切感,但很快就会觉得恶心。这个戴口罩的女人,跟他妻子一样高。但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共同之处。女人很瘦,齐肩卷发,戴墨镜。有人说她瞎,戴墨镜是为了掩饰。有人说她病得不轻,得时时戴口罩。有人说她是某大款的小三,来这躲正房。阿海觉得都不对。既是瞎子,为何走路那么快而不摔跤?既是得病为何没见她去看医生?既是某某大款的小三,为何来这个穷小区受罪?有钱的人都去住别墅或电梯房了,谁还会愿意住这又旧又土的步梯房?阿海买的是一楼,当时就想着父母年纪大了,得接老人家过来一起住。一楼好照应,且最便宜。那些电梯房和别墅是他想都不敢想的。身为会计的他很努力地工作,只为挣个首期,但他拒绝做假账,因此只能接到一些零碎的小活。毕业六年后,省吃俭用终于有了一笔存款。他天真地以为可以付首期时,房子的首期已是当时的三倍多了。几经周转,联合三叔公、二叔婆、岳母、大舅、小姨等人的力量,他终于勉强搬进这二手的两房一厅。虽破旧,倒也比租用的房子宽敞。房子向南,冬暖夏凉。小区内还有一个小公园,小亭子,空气绿化都不错,物业管理费比较低。可惜邻里之间交流较少,大门一关,隔壁是谁都不知道。

在装修上,阿海花了很多心思。要在规定的预算内装出品味真不容易。阿海上网搜索了许多攻略,网淘了许多东西,自己砌瓷砖,装水电,做木工,做泥水工、粉刷工。忙忙碌碌大半年终于装好了硬件。妻子则负责废物利用,手工制作一些有情调的装饰品,搞好家里的软装。灯光打上,窗帘拉开,抱枕放到沙发上,家的味道就慢慢出来了。小公主茵茵也一年后驾到。只是阿海的父母住惯了乡下,说自己还能劳作,就不能像个废人闲着,况且每个月的月供还是不小负担呢,在家种点番薯啊大米啊,还能给孩子寄点,故迟迟不肯进城。生活的难题就像喷泉,源源不断地冒出,他得学会应对。身心疲惫的他早已学会只关注与自己和家人有关的事情。章子怡跟谁好、王菲离婚跟我有什么关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世间本来就有许多难以参透的难题,比如房价就像高血压,上去了,降了很多次为什么还没能降下来?比如这个戴口罩的女人为什么总是戴口罩?比如妻子为什么会背叛我?既然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世界上不是每种病都有解药,也不是每种问题都有答案。

他妻子,那个叫若兰的女人,珠圆玉润,凸凹有致,一双杏眼特别善解人意。那头黑溜溜的瀑布似的直发,就像刘德华拍洗发水广告中的那个梦中情人,一梳梳到底。每次洗头后,若兰都会像个小孩子一样乖乖坐好,阿海则像一个父亲爱怜女儿一样,轻轻柔柔地给她吹头发。若兰从不戴眼镜,更不会戴口罩的。身为音乐老师的她就像童话中的公主,天天唱个不停,哄得茵茵和阿海好开心。那些普普通通的桌子椅子在若兰的歌声里是那么的美,有名字,有生命。她那清澈的眸子不曾想到任何残忍的事情,也从不动怒。若兰,阿海的师妹,曾是他最大的骄傲,他幸福的根源。他全身心地爱着她,唯一的她。他每天晚上讲故事哄孩子睡觉、起身打蚊子、买菜、倒垃圾、洗碗、洗衣、晾衣。一开始都是阿海做饭,他舍不得若兰弹钢琴的手碰到脏东西,或者接触到洗洁精。成家后,若兰学会了做简单家务,扫地、拖地、做饭、炖汤,但阿海很是感动,他知道,女人那双细细嫩嫩的手已经被生活磨得大不如从前了。不管多忙,他总是要跟妻子夜谈入眠,隔几天彼此滋润一番。若兰时不时给阿海炖巴戟杜仲,每晚给阿海推背、唱歌。生活虽有许多不如意的地方,但有妻如此,夫复何求?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最美的时光不过如此吧!

他们会一直幸福下去的,如果他装做没事发生,如果他不拿起若兰的手机看到那个搜索资料,如果他不去问,如果他不那么冲动,如果……

那天晚上他是怎么活过来的,不记得了。当时孩子睡着了,她给他推背,阿海在用手机上网,刚打开浏览器,就发现浏览器上搜索的内容是“背叛后该不该坦白?”阿海头昏目眩,像被什么击中了胸口。若兰有个习惯,一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就百度,养育孩子遇到什么问题也要先上网查一查,他总笑她过于单纯,居然什么都相信度娘。这样的一个搜索,意味着什么?阿海不敢想,但又忍不住不想。他希望这是别人的手机,他希望她不要说出什么让他感到意外的话语,他希望她要是有什么事情,也一定要瞒着。但最终,他还是想要真相。突然他全身好像很不舒服,特别是胸口,很闷,透不过气。他马上爬起来。捂着胸口,强做冷静,假装轻描淡写地说:“这怎么回事?”

她已泣不成声。她这一哭,仿佛已经验证了他内心的猜测。他的心似乎已跌进万丈深渊。她猛地拉住他的手,这双给过她无限温暖的手,这时变得冰冷无比。他猛地甩开她的手,曾经无限温柔的双眼像火辣辣的火球,她不敢看他,但又怕他一冲动会做出什么来。她紧紧地抱着他,哭着说:“求求你,冷静点,听我说。”阿海推开若兰,瘫倒在沙发上,一种难以抑制的心痛逼出了两行清泪。“你说吧,我想知道真相,原原本本的真相。”若兰好像讲了一个故事,办公室经常听到的故事,然后不紧不慢地问:“你还想问什么吗?”还能问什么?怎么问?那一晚,他的身体好像被抽空了,灵魂也飞出了身体。若兰说得这么镇定,好像在给孩子讲睡前故事,没有一丝的悔恨,没有一丝的自责,没有一丝遮掩。这就是天天睡在他身边的女人,这就是天天对他微笑的女人,这就是天天给他唱歌的女人,太可怕了,实在太可怕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说话,却吐出了血。若兰害怕极了,她过来要搀扶他,他狠狠地推开了。他用尽全身力气说:“滚!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永远!”

从那以后,他就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她。她的微信,她的QQ从来没有更新,不知道她在哪,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只是无意中发现小区里多了一个戴口罩的女人。每次早上送茵茵读书时,每次他买菜回家时,每次他去倒垃圾时,总会看到这个戴口罩的女人,远远地,那么瘦,偶尔还会戴墨镜,不戴墨镜的时候,长长的卷卷的刘海遮住眼睛,只留一点缝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留这么长的刘海,不知道她怎么走路的。阿海从内心抵触这个女人。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女人就像一个间谍或者疯子,或者一个白天黑夜都游荡的幽灵。

两年了,他一个人带着茵茵两年了。别的孩子都是三岁才去幼儿园,茵茵两岁多一点就去幼儿园了。刚入园孩子很不适应,嗓子都哭哑了,但阿海必须狠心地将她送到幼儿园。在幼儿园,茵茵可以有许多玩伴,老师们的呵护多少可以弥补母爱的缺失。只是幼儿园的学费一年比一年贵,物价也越来越高,阿海的那份工资虽是上涨了一点,但终究比不上物价的增长。好在阿海很会持家,工资还能勉强应付各项开支。

可每当孩子问妈妈怎么不回来吃饭的时候,他的心就特别地疼。

“妈妈去国外学钢琴了!”

他总是若无其事地安慰着他的茵茵。每天他都装作没事一样欢天喜地给孩子讲故事,哄孩子睡觉,孩子说想听妈妈的歌,他就去他自己的QQ空间里播放若兰唱的那首《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曾经的若兰不就是一朵纯洁美丽的茉莉花吗?曾经,他陪她在琴房练琴,他帮她打印《茉莉花》的曲谱,怕不耐用,就用透明胶全部粘一遍。那么美的人,唱着那么美的歌,怎么会变这样?想着想着,鼻子发酸,当着孩子的面不敢哭,强忍着。等孩子睡着了,他就尽情地哭。若兰啊,好好的家庭,就被你这样拆散了,你这样对得起你的茵茵吗?她是个女孩子啊,妈妈不在身边,以后怎么办?将来孩子要结婚,人家说她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嫌弃她怎么办?人家说她上梁不正下梁歪怎么办?我哪点对你不好啊,你为什么舍得让我这么难过?若兰啊,你好狠心,你在伤害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就不能瞒着我,瞒我一辈子吗?若兰啊,我一开始是恨你的,我是不想见你,可我们毕竟在一起十几年了呀,你已长成我身体的一部分了。若兰,你在哪?你过得好吗?你会回来吗?阿海想,如果若兰回来了,就当没事发生;但转念又想,什么都好商量,这个不行?

若兰啊,爱了十几年呀,怎么说断就断?你真的好狠心,两年了,也不回来看看孩子,再怎么样,茵茵是你的骨肉啊。若兰……他越哭越伤心了,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梦中若兰好温柔,他们好像回到了从前的美好时光,若兰好美……

第二天起来,床单已湿,阿海很不好意思。孩子起床后就笑他:“这么大了还尿床。”阿海说:“不是我尿床,是嘘嘘怪在作怪。”嘘嘘怪是若兰想出来的,说小朋友尿床不怪小朋友,那是嘘嘘怪在做怪。嘘嘘怪对着小朋友吹嘘嘘,小朋友就尿床了。阿海想,若兰真是天才,能想出这么好的点子来哄孩子。他对茵茵吐吐舌头,扮了一个鬼脸,麻利地卷起床单,放进洗衣机快洗。接着他匆匆忙忙给孩子做早餐,智能电饭煲预约好的粥已煮好,前一晚发酵好蒸好的馒头已加热,九阳米糊机五分钟就可以榨出香喷喷的橙子汁。外面的早餐不卫生不营养,他喜欢亲自给孩子做早餐,然后看着她吃。孩子吃饱,抹抹嘴,就过来亲他。年纪小小的她已学会唱许多美妙的歌曲,有些歌曲还是她自己编的。比如“小小老鼠小小老鼠穿花衣,乖乖读书上学去,爸爸妈妈回来了,他们一定亲亲你。”基因真是强大,茵茵这点随若兰。看着茵茵那稚嫩甜美的小脸蛋,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阿海就看到了若兰。孩子就是他的希望,就是他活下去的全部勇气。

送孩子去幼儿园,他就开始去工作。会计的工作是很琐碎的,错一个数字或一个小数点都要负相当大的责任,他已学会小心翼翼,也习惯了大事小事都先计算。买菜、买衣服要货比三家,买家电的时候计算多少瓦等于多少度电每用一次要花多少钱,计算在实体店买跟网上买在质量和价格上有什么不同,计算在当当网买跟在京东网买又差多少钱。每个月拿了工资后就开始计算钱得怎么安排,一份微薄的工资要养房养娃不计算是不行的。不过每个月发工资的日子,他的银行卡上都会有一笔钱存入,刚好够月供。不是跟工资一起发过来的,有人直接将现金存到他的卡里,查不到对方的汇款号码和名字。是谁?阿海打电话问父母,父母说不知。若兰?不对,听说她已辞职,咋会有钱寄来?许是那个男人给的。呸!这钱太脏了,不要。阿海直接把这钱存在另一个卡了,打算见到若兰就还,可他已两年没见若兰了。

茵茵每次放学回来都开开心心地跟阿海说起她妈妈。每次午睡时,妈妈就会来到她身边,来给她唱歌,给她讲故事,跟她聊天。妈妈每次都穿着漂亮的连衣裙来,亲她,摸她的头,让她学会勇敢,学会照顾爸爸,要乖乖的,不惹爸爸生气。妈妈说着说着还哭了。最后,妈妈还给她读她最喜欢的绘本呢!阿海觉得许是孩子太想妈妈了,所以每次都梦到妈妈,因此也更加痛恨起若兰来。接孩子,阿海没一次准时。没办法,事情太多。分内的、不是分内的他都得做。否则月供、孩子的学费就没着落。阿海到幼儿园的时候,茵茵已被安排在阅览室看书了。茵茵会看很多绘本了,那些绘本提到妈妈,茵茵就对着绘本说话:“妈妈,明天中午你又会到我的身边来的,对吧!”

阿海来接茵茵的时候,经常看到窗外有个戴口罩的女人在打扫卫生。哦,她好像跟小区的那个女人一样高,也是那么瘦,也是卷发,那长长的卷刘海也遮住了眼睛。奇怪,刘海这么长,怎么看得到地面上的垃圾呢?也许小区里戴口罩的那个女人就是这清洁工吧。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管它呢,得赶快回家做饭给孩子吃。

阿海每次买海鱼、排骨,就让茵茵吃鱼肉,他吃鱼刺。茵茵啃完肉骨头里的肉,阿海把肉骨头冲洗一下就放进锅炖汤给她喝。茵茵问:“爸爸,你为什么不吃鱼肉排骨肉啊?”阿海说:“爸爸是男人,男人要吃最硬的。”吃饱饭阿海就放好热水给孩子洗澡,茵茵已懂得害羞,懂得自己洗澡了。这是绘本教她的,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阿海收拾好桌子,辅导茵茵写作业,然后看绘本。看着看着,两父女就睡着了,连灯都没关。第二天早上两父女互相取笑对方是猪。有时候,阿海比茵茵先睡着,他打呼噜太大声了,茵茵就捏他的鼻子:“爸爸猪,你打呼噜吵到我睡觉了。”有时候茵茵看到爸爸睡觉了,就自己爬起来搬凳子关灯,但关灯后怕黑,哭了!阿海睡着后会睡得很沉,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吵醒他,但对茵茵的哭声特别敏感。以前只要茵茵一哭,他马上起来给孩子冲奶粉,好让妻子多睡一会儿。茵茵的哭声就是他的闹钟,一听到就马上起床。阿海心疼若兰,也爱孩子,妻子的背叛让他的信仰崩溃了,孩子又给他竖起了新希望。

茵茵一哭,阿海就抱起她,叫她胆小鬼,爸爸在身边呢。

茵茵用手指指阿海的额头,说:“到底是我哄你睡觉还是你哄我睡觉呢?”

阿海轻轻地在茵茵耳边说:“不好意思啊,爸爸老是先睡着。”

茵茵得意地说:“你为什么说话那么小声啊?是不是怕我告诉幼儿园陈老师啊?”

阿海故作投降状:“千万不要啊,陈老师会笑我的。”

偶尔,茵茵会有夜惊。睡得很沉时,她会突然哭着大喊:“妈妈救我,我好怕。”阿海吓得浑身发抖,一直叫茵茵的名字,但茵茵好像没听见。忽然窗外有个影子在串来串去,阿海大吼一声:“何方神圣,不要为难小女,我们是善良人家。谁敢欺负小女,老子跟你拼了。”无助的人居然会求助于迷信,阿海觉得好无奈。不过这招好像挺管用,那影子不见了,阿海开窗一看,那个瘦瘦的身形好像是那个戴口罩的女人。那蓬松的卷发在夜色中特别吓人。“这个疯子!”阿海大骂。过了几分钟,茵茵不哭不喊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睡觉。第二天问她怎么回事,她却什么都不记得了。之前若兰跟阿海带茵茵去看过医生了,医生说这是夜惊,小时候常发,长大了就逐渐没有了。茵茵,快点长大吧!

茵茵班上的那个陈老师,对茵茵特别关心!阿海还没来接孩子时,陈老师就把自己的饭先给茵茵吃,念书给茵茵听。陈老师所做的,阿海很感激,觉得老麻烦人家不好意思,偶尔会带点小蛋糕给陈老师做早餐。

大学时代,若兰天天给阿海打午餐,等他下课。他天天给她打晚餐,等她练琴累了马上有得吃。图书馆里,他给她霸位,运动场上,她陪他训练。考会计证那段时间,若兰天天陪着他背啊,记啊。若兰凭实力在大城市找到了一份高薪工作。阿海在大城市漂泊了一年半后,回到了四线城市。若兰毫不犹豫地跟着他,在当地一家琴行教琴。刚毕业那会儿,许多人明知道若兰有男朋友,还是明里暗里地追若兰。有钱的,有权的,有钱又有权的,一大堆。若兰从不赴约,渐渐地大家便不再打扰。后来她怎么会这样?真想不到!

陈老师常去茵茵家家访,因为茵茵最近会哭:“妈妈,我要妈妈!”阿海抱着茵茵说:“乖,妈妈去国外学钢琴了。”茵茵哭着说:“骗人,前几天妈妈还到我床边跟我玩呢!”陈老师紧紧地抱着她,给她讲《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并约好等她长大后跟她一起去找妈妈。茵茵哭着哭着就睡着了。陈老师把茵茵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阿海说饭点到了,要不在这里用餐吧!陈老师心里一阵温暖,但还是推辞了。阿海有礼貌地把陈老师送走,然后一个人吃晚餐。他不能不吃饭,他要吃饱要身体棒棒,他病不起。

此后陈老师天天来,她心疼这孩子,心疼这男人,想照顾他们。可阿海对她总是恭恭敬敬,没半点别的意思。有个女人能像孩子的妈妈一样对茵茵好,那是阿海最欣慰的事情,但阿海没敢想别的。

夏初,幼儿园有些小朋友感染了手足口病,茵茵不幸中招了。阿海到达幼儿园之前,陈老师已经请假带孩子去医院了。医生说怕影响其他小朋友,必须住院,隔离一周。阿海上班的时候,陈老师就天天在医院守着茵茵,给她喂白粥、讲故事、做手工。

一开始,茵茵老是喊着要妈妈,一次次的希望变成失望后,茵茵就紧紧地捉住陈老师的手,不肯放了。不舒服的孩子最会撒娇,没妈妈在身边的孩子最可怜。陈老师抱着茵茵哄她,茵茵在梦里还不断地哭着喊道:“不要离开我。”陈老师泪如雨下,下定决心要照顾这个可怜的小人儿。

茵茵在陈老师悉心护理下很快好了,陈老师和阿海一起把茵茵接回家。回家时,已是晚上十点半。陈老师起身要走,茵茵抱着她的大腿不放,硬是要陈老师陪她睡觉。

“茵茵乖,陈老师要回家了!”阿海觉得这么连累陈老师真是不好意思。

茵茵撒娇地说:“我就要陈老师陪我,陈老师,我妈妈还没回来,你可不可以做我妈妈?”说着说着,茵茵就哭起来了。

陈老师抱起茵茵也跟着哭起来了:“好,好!乖,你就当我是你妈妈吧!”

阿海不好意思,他不敢看陈老师,便向窗外看去。突然他发现窗前有个影子在动,开窗一看,那影子已逃走了,夜色中只看到一团卷发一甩一甩的。肯定是那个戴口罩的女人。这个女人有偷窥癖吗?这个疯子想干什么?下次见到她,我一定要抓住她问个清楚,阿海下定决心。

可从那以后,阿海就再也没有见到那个戴口罩的女人了。小区里没看到,他就上幼儿园找,也没找到。问园长,园长说那清洁工前两年才来的,就住在阿海小区里的A幢。原来她就住在对面啊。阿海问小区的人,一楼的阿婆说那个戴口罩的女人租了他们家向北的小房间。那房间狭小,不通风,采光差,没电视没网线,床对着厕所门。可她偏要租。现已搬走。搬去哪了?不知道,听说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阿海想去她的房间看看,阿婆说,不好意思,现在这房子已租给另一个人了,不能随便进去。当阿海纳闷地往回走时,阿婆的一句无心之语引起阿海的兴趣。

“现在年轻人都喜欢时尚,流行戴假发,这么热的天不热吗?”

阿海问:“谁戴假发?”

阿婆说:“那个戴口罩的女人啊!我以为她是卷发呢!她搬走后我去搞卫生,才发现地上有假发套,那头套里有好几根直头发,好长!有这么好的头发干嘛戴假发呢?”

阿海的心一紧,忙问:“还有呢?”

阿婆又开始唠叨起来:“你说现在年轻人真奇怪,年纪轻轻的吃什么安眠药?你说,一个姑娘家天天吃安眠药怎么行呢?唉,一个女孩子在异乡无依无靠真不容易啊。”

阿海马上问:“那药现在哪?”

阿婆没有看阿海,只是不紧不慢地说:“当然是扔了,留那些东西有啥用?”

阿海的心开始发疼:“还有呢?阿婆请您说多点。”

阿婆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下班时间不出来跟大家伙聊天,你说她一个女孩子不上网,不娱乐,不打电话,我还以为她不正常呢!后来我才知道,人家拿着一个望远镜在搞研究呢!不知道她在研究什么,也许她现在已经是一个科学家了吧!说不定去国外搞研究了呢!”

突然,阿海看到阿婆手上的扇子,微皱,分明是用纸折成的,便问:“这扇子可以给我看看吗?”

阿婆说:“这是那个女人一直拽在手里的。她拉箱子时这个从她手心掉下了。她走得急,我没追得上,你来看看这个一行行线里的豆芽是什么。”

阿海的泪喷涌而出:“阿婆,这是五线谱,《茉莉花》你听过吗?”

□ 周  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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