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秋燕

医院的夜晚静悄悄，我睡眠一向很浅，如今住在六个人的病房，还有各自的家属，效果更是可想而知，我只能借着昏暗的灯光，轻轻翻阅带来的小说。

夜越深，我就越清醒，一口气读完带来的小说。百无聊赖之下，我闭上眼睛，听着病友们发出深浅不一的呼噜声，天马行空地想着心事。

凭着女人的感觉，我发现隔离床上的病友和我一样睡不着。我像偷窥者一样用眼角的余光，看见她正往床的一边蜷缩着，尽量让陪床的女孩占多点位置。我心里有些生气——谁在照顾谁？这个女孩，也太不懂事了。

因为好奇心，我毫无睡意，一直看着这个女人不时帮熟睡着的女孩掖被子，又轻轻拨开女孩额头的头发，满眼爱意地凝视着。我心里怪不是滋味，说真的，要不是她穿着病人服装，我一定会觉得生病的是女孩。过了好一会儿，也许女人困了，终于发出了轻微的鼻鼾声。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刚才“熟睡”的女孩子眼皮翕动了一下，接着眼角溢出一颗泪珠，灯光下的泪珠触动了我心最柔软之处——这应该是一对有故事的母女。原先对女孩子的不满也像我的睡意一样，一下子荡然无存！

早上醒来时，护士已在查房，隔离床的女人半躺在床上发呆，女孩子却不见了。我笑了笑，向她打了声招呼，说女儿去打早餐了吧？她勉强笑了笑，没有回答我。

看着她情绪有点低落，我想方设法逗她说话，忍不住就把话题转移到女孩身上，说她的女儿长得真漂亮。女人听了，苦笑一下，说漂亮有啥用，养了一个“白眼狼”。接着眼眶一红，声音哽咽地向我诉说起来……

原来，女孩是她丈夫前妻的女儿，刚嫁过来时，女孩才七岁。因为她也是二婚，所以很珍惜眼前的家庭，她决定对女孩视同己出，也不打算生孩子了。可是女孩却认为是她的出现，才让父亲抛弃了自己的母亲。其实她没认识丈夫之前，女孩的母亲就有了外遇，可她不敢说穿，就是想让女孩保持一颗纯洁的心。十多年了，无论她怎样努力，女孩对她还是保持戒备心理，对她不冷不热，也从来没有叫过一声“妈”。这次她得了急性肝炎，要住院治疗，住院都一个星期了，女孩都对她不闻不问。直到女孩要父亲给她买一款新手机，丈夫才趁机提出，要女孩到医院帮忙照顾妈妈。女孩熬不过新手机的诱惑，便同意只陪一晚。从来没有做过母亲的她，很想和女孩同床共枕一次，好体会一下夜间照顾女儿的感觉。就这样，便有了昨夜和女孩同挤一张床的情景，虽然只有一晚，而且是在病房里，她也满足了。可女孩的不辞而别，却让她彻底失望了，她决定这次出院，还是要生一个自己的孩子。

我听了，急忙把昨夜看到女孩子流泪的事告诉了她。女人听了，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我，一连问了好几次，女孩是不是真的流泪了。我笑了，说你就等着吧，女孩一定会回来探望你的！

话音没落，身穿一袭白裙子，手捧鲜花的女孩出现在病房门口，对着病床上一脸惊讶的女人，真诚地喊了一声：“妈！”

阳光透过窗户，正好射在女孩的身上，我突然觉得，晨光真的很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