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老井
2019-10-24 10:04:58 来源:阳江新闻网

□ 敖惠娇那天,送老妈回故乡,从黄村这边迂回家乡平冈镇周村,终于见到了那口老井,那口老得缱蜷成帽子形状的老井。老井坐落在村子西边的陇地里,与番薯地相依偎,与稻田相对,与那口大池塘相守,一条小路从另一边接通了村子的大道。井是四方的,并不算深,晴日,探头往下看,井底的沙石什物尽收眼底,还看得见四壁石头的搭建结构以及打水时不小心掉下去的桶,冬天水枯竭时,大人们就是踩着那石头缝,到井下,把桶打捞上来,再一瓢一瓢地把水装满。我觉得那模样很正点,后来我也曾学着样子,踩住石缝到井下,双脚叉开稳在井中央,为自己和同...

故乡的老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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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惠娇

那天,送老妈回故乡,从黄村这边迂回家乡平冈镇周村,终于见到了那口老井,那口老得缱蜷成帽子形状的老井。

老井坐落在村子西边的陇地里,与番薯地相依偎,与稻田相对,与那口大池塘相守,一条小路从另一边接通了村子的大道。井是四方的,并不算深,晴日,探头往下看,井底的沙石什物尽收眼底,还看得见四壁石头的搭建结构以及打水时不小心掉下去的桶,冬天水枯竭时,大人们就是踩着那石头缝,到井下,把桶打捞上来,再一瓢一瓢地把水装满。我觉得那模样很正点,后来我也曾学着样子,踩住石缝到井下,双脚叉开稳在井中央,为自己和同伴把脱手的桶给打捞上来,还到过井底,为大人们勺水,那感觉威武极了。

可是,村子里的井为什么不像别的村子打在村中,而选择在郊地呢?为了这,上学时我们没少受同学的嘲笑和恐吓:“你们村子里的井在坟墓边,吃的就是死尸水呀,哟哟……”母亲不以为然:“别听他们瞎说,这井是经过测探的,因为我们村算是靠海的了,其它地方的水不是有咸味就是带涩味,就那个地儿的水最纯净。其它村子的井水都没我们的好。”是呀,炎炎夏日,小伙伴们不是经常豪气地勺起水缸里的水,仰起头咕咚咕咚地喝得欢吗?那井水又甜又解渴,滋润着我们的五脏六腑。于是我们昂起头,对同学的无知嗤之以鼻。

这井是口好井,水质好,水源足,滋养着一方乡人。记忆中,有很多年的冬季,邻村的婶婶姆姆们会担着桶,踩过狭窄的田基,到我村的井边排队打水,那时很多村子的井都干了,只有我村的井尚能勺起半瓢半瓢的水。

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那口井承载了村子里太多的内涵。四方井边铺上水泥,平滑得很,还环着七八十公分高的墩墙,这样井就宛如一个庭院,纯朴、热闹、安详。天还未亮,母亲就到井边挑水了,辗转在梦中,我依稀听到水倒进水缸的哗哗声,还传来村道上乡亲挑担行走的律动,和几声轻轻的问候,想必井早已睡醒,睁开汪汪之眼,唱起欢悦的歌儿,开启了一天的繁忙。东方露出几缕鱼肚白,井边更热闹,这时候,力壮的都赶到田里地头弄活去了,老人、孩子、年轻的媳妇陆陆续续地到这里涮洗,洗衣服的、洗锅碗的、洗菜的……家里吃的用的杂什,都往这洗,一来免除挑水之苦,二来到这小庭院聚聚,老人们拉拉家长里短,年轻的说说桑麻农事,小屁孩子则以水作玩具,泼水嬉戏、欢娱。中午,是井一天中最恬静的时刻,人们忙着在家吃午饭,大人们趁机歇一小会,小孩们也怕热辣辣的太阳,我不怕晒黑,却喜欢这刻的怡然。风吹过稻田,掀起一阵翠绿的波浪,由远及近,闪着金光往井边涌来,转而又一阵泥土的芳香,淡淡的,还夹着稻苗的清凉,轻轻地往鼻孔里钻。番薯地边的苦楝树哗哗地唱着歌,东边的池塘,几只水牛浮在那里,享受片刻的清凉舒爽。阳光明晃晃直窜进井底,往下看,水面上铺着一层细碎的金光,因水长久浸染,水边的石块滋生青苔,丝丝伸展在水中。“这么透亮清澈的水,会不会住着仙女?那飘着青苔的石缝里,有没有小龙王?一定是它们一起护佑了这一方的平安。”我的思绪不由得飘忽起来。

晚霞映红了树梢,映红了田野,映红了摇曳的番薯苗,归巢的鸟儿啾啾地叫得稠密,井像一位慈祥的母亲,敞开宽大的胸怀,接纳从四面八方归来的孩子。四叔拴好牛绳,来洗一下沾满泥巴的裤子;六姆刚从地里回来,又要给水缸添水了;边姐煮好饭了,说来洗个头,长长的黑发在水桶里漂着漂着。我晃着两个水桶来挑水,我学着大人的样子,叉腿站在井口边,提绳放小桶下井,待桶滑至水面,桶绳轻轻一甩,再甩,水桶口倾斜向井水,很快便注满水,一手握紧桶绳用力往上提,吊起水,再换另一只手握紧桶绳,往上提,轮番两下,一桶水就出井了。六姆直夸我人小力气大,我感觉我的脸、我的肩、我的身子,都披满了金灿灿的彩霞。弓腰,抬起,我挑起水往家里赶,两只桶像两个调皮的孩子,一前一后晃悠,沿途洒下一行勤劳的痕迹。

井是神圣的,老人们不允许孩子们往里扔脏物,每年春节村子敲锣打鼓舞狮子,是一定要到井边朝拜的,威武跃动的舞狮,祈祷村子的井年年纯洁清澈,喝水的人们岁岁平安吉祥。井究竟有多少岁了,奶奶当年也说不上来,它永远那么活力十足,年年月月吐出甘泉,润育这方土地的生生不息。

我离开家乡二十余载,偶尔回去,也没有到村子西头看看那一口甘甜的井。如今,只见原来井四周绿意盎然的番薯地,乡贤们捐钱铺上了水泥,与原来的晒谷场绵延成一片,开阔平坦,再找不到当年井边绿草萋萋的模样。岁月流转,梦中的井已飘远,我有点怅然若失。

“社会进步了,家家装上了自来水,人们的环保意识增强了,不再喝井水,但不忍填井,就把古老的水井封好,留一个可容小桶吊水的口子。乡亲们依然可以用甘甜的井水浇菜,洗衣服……”母亲额头的皱纹堆起了笑意,我便释然:井以它甘甜的乳汁,滋润了一代代乡民的灵魂,福佑这方旺盛,现在憩息在老居里,伴着花开花谢,笑看云卷云舒,喜听歌舞升平,感受劳动创造的幸福,奋斗的足音,岂不正如那清澈之水,源远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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