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 强

又到禾熟稻香季，正是禾虫上市时。

禾虫是沿海地区的特色美食，每年只有在禾熟之时才可以吃得到。禾虫可蒸可炖，可煎可炸，味道鲜美，嫩滑甘香，还有滋阴壮阳、健脾、暖身、祛湿等功效。我非常喜欢吃禾虫，近年来由于产量锐减，禾虫价格水涨船高，但每逢禾虫上市时我总要买来尝尝。

禾虫生长的季节性很强，听人说禾虫一般在农历九、十两月的初一、十五夜潮涨时随潮水出现，如果当时恰逢红云细雨天气则更佳，幸运时可见到整个河涌密密麻麻的禾虫浮满水面，颇为壮观。捞禾虫要把握时间伺机而动，虽然禾虫出现时河涌中铺天盖地，但转瞬即逝，要有经验的庄稼人才能把握得到。我甚觉神奇，也想找个时间到河涌里一试身手。

几经打听，我在朋友圈里得知有一个朋友的亲戚每年都会去捉禾虫，我便央求朋友说情让他亲戚带我去开开眼界。好说歹说，朋友的亲戚黎叔总算答应在农历九月十五夜里带我去捕禾虫。

农历九月十五日晚上十一点左右，我跟着黎叔穿过一大片稻田后，来到那龙河畔的一条小河涌里。

夜色如水，深秋的夜里时不时传来几声虫鸣蛙声以及一阵阵风吹稻穗的沙沙声。几阵清风就着明月，把宋朝大诗人辛弃疾的几句诗送进我脑海中来——“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秋意渐浓，夜风略带一丝寒意，几条小船静静地泊在那龙河畔的水面上。

我跟着黎叔走近小船，这才发现有几名村民已经在小船上忙开了，他们在小心清洗船只、整理网具……

这几位村民也是准备跟着黎叔一起去捕禾虫的。

黎叔说，今晚的潮水有些大，要等潮水涨停时再下网兜。

潮水慢慢上涨，黎叔和他的伙伴们来到了河涌口。

十五的月光照在河湾上敞亮敞亮的，借着月光，我看到河涌口竖着一根根竹桩，还围起了密密麻麻的网栅，俨然一道水中屏障。黎叔说，那是禾虫栅，用这道栅栏把外河与滩涂分隔开来，围住滩涂里面的禾虫。在栅栏闸口的两端，还系着一根长长的缆绳，是让大家扶着辅助下网用的。

凌晨一时，河水上涨速度变慢了。黎叔和伙计们顺着这条“过江缆”将网兜一截一截地投放到水里。

黎叔说，现在把网兜放下去，等潮水一退，禾虫就留在网兜里了。

一时一刻左右，闸口处网兜的浮球开始往河道方面流动，开始退潮了。潮水退出禾虫滩，生长在草根下的禾虫，被河水“拖”了出来。随着水流的加速消退，这些“水中珍品”陆续浮现出水面，网兜口前出现了禾虫的身影。借助手电光，我看到河面上游满了一条条五、六厘米长的黄绿色蠕虫，很快，这些现身的禾虫随着水流“自投罗网”了。

潮水渐渐退去，黎叔便和他的伙伴们满心欢喜地收起网兜，只见一个个网兜里都装满了肥硕的禾虫。黎叔他们小心翼翼地把禾虫装进桶里，每个人的脸上都笑开了花。黎叔说，如果禾虫少的时候，捞上来的是树枝和垃圾居多，分拣起来很麻烦，像今晚这样禾虫多的时候，分拣起来就容易得多。

我看着满桶蠕动着的金灿灿的禾虫，心想，不认识的人看到这满桶蠕虫，恐怕会起鸡皮疙瘩，只有“识货”之人才知道这是宝贝。

凌晨两点多钟，深夜里的河边竟然成了热闹的集市。有不少酒店的采购人员和普通市民都开着小汽车过来争“鲜”购买禾虫，尽管今年价格又创新高，但还是一下子被抢光了。

这一夜，黎叔他们捕获了200多斤禾虫，卖了个好价钱。

晨光初显，我才和黎叔踏着晨露归去。心情大好的黎叔在回程的路上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对我们侃侃而谈。他说禾虫多栖身于咸淡水之交的稻田或水草的表土层里，以草根等植物为食，而且禾虫对水质的要求非常高，稍有污染，就无法生存。今年禾虫丰收，主要因为风调雨顺，没有大台风对禾虫生长环境造成影响，再加上现在的河流都实行了河长制，当地政府和村民群众的环保意识也提高了很多，注重了对河流的环境保护，有了一个好的生长环境，禾虫自然繁殖得快，产量就高。

我和黎叔踩着高高低低的田埂往回走，远远的，已经听到鸡啼的声音了。田野的稻穗上挂着一颗颗晶莹的露珠，浓浓的秋露打湿了我的发梢，虽然一夜没睡，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