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因孤独而圆满》

陈忠实/著

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

□ 艾里香

陈忠实先生是当代著名作家，代表作《白鹿原》在文学史上具有经典意义。他的散文也同样具有强烈的感染力，文字朴实热情，情感真挚动人，洋溢着蓬勃的生命力，别有一番韵味。

最近由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生命因孤独而圆满》，是陈忠实七十多年人生的回顾和记叙，有事迹、有感想、有所见、有所闻，还有对故土的深情、对生活的见解、对往昔的追忆、对生命的追问、对社会及历史的思考。陈忠实立足家乡，点滴积累，厚积薄发，由浅入深，文字质朴而精美，优雅而凝重。透过这本人生笔记，陈忠实洗去铅华，拂去一切伪饰，于生命缝隙中开启“寻根之旅”，尽情展示人世沧桑的宽厚仁义。读者从中可以看到陈忠实的真情实感、生存状况、生活情态，以及作家本人的气质、修养、性格、学识、情趣和嗜好等，字里行间渗透着浓浓的关中味道，读起来十分过瘾。

穿过几十年的时光，陈忠实更多的是对生命历程的回忆。父母、亲人、朋友、老师、同道，在他回望的目光中缓慢而从容地走来，面目更加详尽而清晰。在《何谓益友》中，陈忠实回忆，早年的冬天，北京的一位编辑老何看过他写的《接班以后》，来向他约稿，认为它具备了一个长篇小说的架势。“我当时还在惶惶着能不能写出第二篇、第三篇……我根本没有动过写长篇的念头，我便给老何解释这是老虎吃天的事。”陈忠实的文字，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把自己内心的那份忠诚、热烈的感情，用平实朴素的语言展现给了读者。

陈忠实的文字常常给人一种深沉、正道、正色，于厚重的生活之中透出作家的性情。而《告别白鸽》一文展现了他柔情婉约的一面。在自己写作的寂寞岁月里，两只白鸽活跃了白鹿原下老宅的盎然生机，鸽子“捕食的温情和欢乐的声浪，会使人的心绪归于清澈和平静”，使得陈忠实享受生命的静谧并得到理智的清醒。当白鸽遭到鹞鹰袭击的时候，陈忠实表现出一种割肉饲鹰般的慈悲情怀来，“盼它伤愈，盼它重新发出羽毛的白色。然而，它死了。”在和白鸽的相处中，陈忠实对生命的尊重和呵护，对弱小者的体谅和同情，表现出了一个作家的敏感和怜爱。

书中还体现了一个大家的情怀，包含了很多的人生感悟和哲理。如《诚信是金》中，可贵的是这个自信，可贵的是对“金”的品格的坚守，是对时下某些人类美德颠覆的再颠覆。然而从另一面——人的品质锻铸——自信的素质才是人立身的中柱，是金。又如《踏过泥泞》，踏过泥泞，人生当是另一番境界；踏过泥泞，人格当会锤锻到更高的层面；踏过泥泞，那个痛苦的过程就升华为人生的一笔财富，这是任何教科书上都不可能捡拾得到的精神财富。我想，陈忠实之所以成为大家，就是因为他有自己的哲思和顿悟。

陈忠实的文字因为“真”而蕴含着“力”，因为“力”又突出了“美”。他常说：“我散文写作的基本守则，首当真实，既不容许妄说，更不添附虚伪之词。”只听他说话，就知道他是一个西北汉子。打眼一看，分明是典型的“秦人”造型。倾听陈忠实在书中的讲述，感到他是这样一个人：生活简单，却能处处悟出道理；语言简朴，却总能一语中的。对人生的感悟，他可以用最简单直观的语言来描述：“馍蒸到一半，最害怕啥？最害怕揭锅盖。因为锅盖一揭，气就放了，所以，馍就生了。”

陈忠实语言的突出特点就是质朴，犹如黄土一般纯朴无华，他熟稔地将历经岁月磨洗的关中方言纳入叙述之中，如同一位智慧的老农在讲述岁月的变迁，彰显出大气和浓烈的地域风采。在《我们村的关老爷》中，陈忠实写道：“关羽忠勇孝义，在民间的影响也很广泛，却是隐性的，不像他职司风雨直接关涉千家万户每一个村民的生存。这样，村民们很少说或不说关公庙关帝庙，而通称关老爷庙或简称老爷庙，已显示着一种亲近的情感。”读后，仿佛能寻到汪曾祺、老舍等人的语言风格，不加雕饰，没有文人式语言，地方味十足。

读完全书，感觉陈忠实笔下的人性美，人情美，真实独特的体验，无不令人赞叹。陈忠实之所以能成功，不仅因为他有过人的天分，还因为他有常人所不及的吃苦精神。在写《白鹿原》之前，他可以用两年的时间查资料，再用四年的时间去写作，这样的毅力与坚持，试问有多少人能够做到？所以说，《白鹿原》的成功并不是偶然，而是陈忠实厚积薄发的结果。而今，陈忠实虽早已远去，但他身上体现的人世沧桑的宽厚仁义，更能引发我们的深入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