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雨,清明泪
2019-04-04 09:57:40 来源:阳江日报

那天课堂教有关中华传统节日的古诗三首,先是教了孩子们《元日》,教室里洋溢着一张张笑脸,古诗意境与他们过年时的鞭炮声,欢闹声融合在一起,快乐犹在他们心尖上呢!教至《清明》,他们深情吟诵“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时,我心里蓦地一惊,春分才过不久,清明又到了。北宋词人晏几道叹息:“舞烟眠雨过清明”。是呵,记忆中的清明,总是与雨联结在一起。淅淅沥沥的清明雨,带着些许冰凉,裹挟着或浓或淡的哀愁,总能掀起许多人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总能勾起许多人对往事的追溯和怀念,总能连接许多人心灵的惆怅和感叹。也许连老...

清明雨,清明泪
阳江日报

那天课堂教有关中华传统节日的古诗三首,先是教了孩子们《元日》,教室里洋溢着一张张笑脸,古诗意境与他们过年时的鞭炮声,欢闹声融合在一起,快乐犹在他们心尖上呢!教至《清明》,他们深情吟诵“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时,我心里蓦地一惊,春分才过不久,清明又到了。

北宋词人晏几道叹息:“舞烟眠雨过清明”。是呵,记忆中的清明,总是与雨联结在一起。淅淅沥沥的清明雨,带着些许冰凉,裹挟着或浓或淡的哀愁,总能掀起许多人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总能勾起许多人对往事的追溯和怀念,总能连接许多人心灵的惆怅和感叹。也许连老天爷都知道,清明,是世人追忆凭吊已逝亲人的日子,扫墓祭奠是整个家族的头等大事,清明雨恰似人们的心头泪,洒落一地的哀思。

每当清明节来临之时,我会更加思念在天堂已久的外婆。记忆的闸门一打开,我分不清眼前的模糊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在我们姐弟以及表兄弟姐妹的记忆中,外婆总是和美味的食物联系在一起的。逢年过节,外婆都要做些家乡小吃,填我们这些小馋猫的嘴巴。比如家乡的油炸糯米糍,大水饺,灰水籺,簸箕炊……但凡我们爱吃的,外婆都能做出来。每次我吃外婆做的美食总是撑到差不多要扶墙走的地步,然后很不好意思地在一群老表的哄笑声中羞红了脸。没有办法,外婆做的美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美味呀!我只恨自己胃的容纳量太小了。而外婆面对我的窘态,既满足于我们对她手艺的赏脸而笑成一朵花,又忧心我的过饱会不会带来什么后果而愁眉不展。她只能关切地看着我,时而帮我揉肚子,时而问我:“雪花,好一些了吗?”是的,她永远不会忘记我出生在北方,乳名叫“雪花”。

外婆一生坎坷,但她朴实、勤劳、善良,开朗乐观,从未抱怨命运的不公。外婆自幼丧母,外婆的父亲再娶又陆续生了好几个弟妹,家境贫寒,又适逢乱世,从小便经历了许多苦难。外婆嫁给外公时,生活颇为艰辛。外婆一生共生育了七个子女,但只养活了三男两女。小时候我不懂为何舅父明明排行第一,却一直被唤作“三舅父”,还当外婆的面问及此事。母亲狠狠地用眼神暗示我:小孩子不准过问大人事!然而外婆坦然地告诉我,三舅父头上还有俩娃没养活。我顿时才明白母亲使眼色的含义:作为一个孩子,她也不想自己的母亲因为追忆往事而伤心难过呀。想想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五个孩子能顺利拉扯大也不容易,得付出多少精力和心血啊!

儿时印象中,外婆似乎是部一直运转的机器。每天早早起床,煮粥炒菜,喂鸡喂狗。田间地里,锄菜施肥,插秧割禾拔花生;山坡上,拉牛放鸭。农忙时节忙碌,农闲时节也不得闲,三个儿子加两个女儿的孩子,十几个都是她陆续带大的。外婆的一生,一头青丝忙成闪闪发亮的银发,忙到背部佝偻了。我亲眼看见,终于有一天,她走路也需要拐杖了。即便这样,外婆也没有停下来休息。几个嗷嗷待哺的孙子张开嘴巴还等她喂热粥换尿布呢!

小时候,我曾寄养在外婆家。晚上就睡在外婆的床。冬天,上床后我怕脚冷,外婆总是把我冰凉的脚放到她的两腿之间夹着,给我温暖。我觉得不好意思,想蜷起来,但外婆又一次把我的脚拉过去,被外婆温暖着,我很快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还记得有一次,我不知道为何发脾气,跑去了邻村不肯回家,外婆竟然弯下佝偻的腰吃力地背我走在乡村陌路上,不懂事的我就在外婆的驼背上安然享受着不用走路的舒服。现在想起外婆那颤颤巍巍的脚步,只有悔恨的泪水流不完。

读小学三年级时,因为父亲工作调动,我们一家远离故乡到了另一个城市定居。临走时,母亲哭红了眼,我心里也十分难过,但对城市生活向往的我,离愁竟然被冲淡了几分。现在回忆起来。剩下的是无尽的悲伤。因为交通的不便,加上升学的压力,我一年能回老家的次数更少了。每次回去,也是小住两三天罢了。

直到那一天,正月初一。母亲满心欢喜地接起老家的来电,以为是一个拜年电话,没想到却接到一个噩耗:无病无痛的外婆在大年初一走了!消息是那样的令人猝不及防。母亲嚎啕大哭,我哭不出来,因为我的心瞬间被揉碎了:人间从此再也没有慈爱的外婆了……

在我人生漫长的旅途里,外婆的白发和佝偻的背是清明节最醒目的记号。多少次,在细雨蒙蒙的四月里,我立于拂起万千愁绪的细风中缅怀她,想着想着,一行清明雨,一行清明泪,缓缓流下来……

□ 甘伟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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