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和心灵的双重呈供

—— 评陈计会散文诗集《虚妄的证词》

2018-11-17 11:59:10 来源:阳江日报

把握一部散文诗集深远旨趣之路是艰难的,我得瑟了半天,当我写下《笔和心灵的双重呈供》题目时,脑海里灵光一闪,心胸里火花一窜,自以为是;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得要领,或把握的不到位,拿捏的也不是命脉;但我一时又没有更好的触摸,重新望闻切诊,又还是原先的诊断。就不故弄玄虚,而是遵循我的直觉——最初的想法,来自圆其说好了。今天的文明,是对昨天文明的继承和发展,更进一步说,所有的文明都是对昨天文明的继承和发展,这个命题和推论,似乎没有问题,也很正确。倘若我换一个表达,即今天的文明都是对昨天文明的湮灭和摧残,或者...

笔和心灵的双重呈供

—— 评陈计会散文诗集《虚妄的证词》

阳江日报

把握一部散文诗集深远旨趣之路是艰难的,我得瑟了半天,当我写下《笔和心灵的双重呈供》题目时,脑海里灵光一闪,心胸里火花一窜,自以为是;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得要领,或把握的不到位,拿捏的也不是命脉;但我一时又没有更好的触摸,重新望闻切诊,又还是原先的诊断。就不故弄玄虚,而是遵循我的直觉——最初的想法,来自圆其说好了。

今天的文明,是对昨天文明的继承和发展,更进一步说,所有的文明都是对昨天文明的继承和发展,这个命题和推论,似乎没有问题,也很正确。倘若我换一个表达,即今天的文明都是对昨天文明的湮灭和摧残,或者再换成所有的文明都是对昨天文明的湮灭和摧残,也成立。但这便有些虚妄,现实的虚妄。可无论什么,都是最初的状态和原生态好,即浑沌元一。但不得已,我们必须改变,必须发展;改变和发展的过程,常常就是原罪。对原罪的歌颂,应该是忏悔;对原罪的质疑和否决,应该更真实。我们已没有真实,除非真实是虚妄的证词。我隐隐觉得这似乎是此散文诗集的深远旨趣。

当我们都处于集体无意识时,诗人捧出了他的证词。“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金刚经》中如椽大笔,一言九鼎。我们达不到此境界,一切言说也无法抵达此境界。“散文诗中的现实是诗人经过咀嚼的现实,经过肉搏的现实,经过心灵灼烧的现实”,可见现实已非现实,和原现实,即非相。“诗歌是现实生存的见证,是一面心灵的镜子,一份呈堂证供”,一切镜子所鉴皆为虚相,包括心灵的镜子;相已虚相,那么呈给虚相的证词,也便跟着虚妄。虚妄有何意义?质疑之余,我们不得不承认,最大的意义恰恰在虚妄,恰恰来自虚妄。“我们对核心的触摸本来就是道阻且长”,抵达,不断抵达,也许或者永远没有抵达核心的那一刻。“存在是荒诞的,书写如此虚妄,诗人何为?”作者的惶惑,就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惶惑;作者的结论,也应该是我们每一个人的结论。不要纠缠,也没必要纠缠。虚妄的证词,一悟百悟,也就一了百了。

今天我们的作为将成为明天我们原罪的证据和供状。当我写下此谶语时,我便翻开了《城市镜像》。文字不能提供真实,只能接近和无限接近真实;但文字能提供镜像,真实的镜像,或镜像的真实。一切都无比虚妄,但我们不能虚妄,那就呈供吧,以笔,以心灵。“以十字架的姿态和鲜血的颜色伫立在人们必经的路旁。/一匹翻越山冈的狼,被无影灯追赶着,被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追赶着”(《医院》)“这里堆积着太多的旧时光、落叶和梦幻”(《旧书摊》)“演出结束,孩子们又牵着衣角排着队列回去,像花圃里修剪得整齐的花草,仰着笑脸”(《幼儿园》)“火光中,依然有管理者觥筹交错;依然有包工头在夜夜笙歌;依然瞥见制度在墙上昏睡。火光之外,晃动着无数双无助的手、乞求的手、抗争的手”(《煤》)“它是城市一节封闭的车厢,携带着不同的人生和梦想在楼宇里上下运动”(《电梯》)……太多的镜像,太多的细节,凸镜、凹镜,放大、缩小,扭曲、变形,似乎都有,难以尽述;又像一个万花筒,镜像缤纷,花了我的眼球。镜像或上或下,或左或右,或前或后,或折射到拐弯的墙后,或人或物,或透视进皮囊里的肺腑……现实是那样的鲜活,证词是这般的虚妄。现实都不在眼前,眼前只有满纸的证词——证词是这般鲜活,现实又那样虚妄。对应,变幻,随时随地。当我开出一纸定论:并非虚妄的证词。如此多细实的证词,于昨天,于今天,于未来的某一刻某一人某一物某一事,恰好庭证;一定有这么一刻,它的意义就在于此,又不全在于此。“那是一只怪兽张开的巨大嘴巴”(《会议》)“人的一生,不都是在皮鞭与香蕉之间奔忙?”(《耍猴者》)“当天平倾斜了,市场的手臂也就戴上了黑纱”(《市场》)只要我们耐心地保留着,只要我们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每一条都可以成为证词,尽管它们是虚妄的;证词只有在当证词的那一刹那才是证词,无限真实击败无限虚妄。见证这哲理的一刻是幸福的,但沉溺于无数见证想象中的诗人更是幸福的,诗人就是这样一种苦难而幸福的物种。

对于某些人而言,迟到的证词,似乎没有任何意义。但我不这样认为,因为现实,注定要被我们错过,或早已被我们错过;此时,我们不能无为。但我们的为,恐怕也只能贡献一份证词,即迟到的,或大大迟到的证词。证词的使命,就是供呈供。这是我之所想,也是诗人所为——他奉上了《远古的回声》。当盘古、女娲、夸父、精卫、刑天、吴刚一一闪过我们的眼前,诗人的证词,像旁白,又像画外音响起:“你从黑夜中醒来,梦从指间滑落”“一条花蛇,爬过晚风,阔叶树的手掌”“鼓声依旧。谁的骨头敲打大地的前胸”“当大海跪下,命运幻灭的深渊中提炼出一双翅膀,上升、盘旋、俯冲”“沿着月色苍白的来路返回,耳边依旧隐隐传来呼呼的风声,像遥远的心痛”“老去的是斧子,不死的是时光,或意志。一把斧子见证了幸福和苦难”。先不要想证词的目的,及证词呈献后的结果;我们只品味证词,品味证词呈供的须臾和过程;有会心的微笑和心灵暗暗叫好的一刻,就足够了。迟到证词的意义和价值,在这一刻彰显,尽管都是无用的;无用即有用,即大用。当我们想到几千年前的庄子,心灵得到净化,无用已为我们的心灵和精神所用。我又忙着赶过去,去听《中国元素》(组章)中献给土、火、水、金、木的证词,《书写》(组章)里献给纸、笔、墨、砚的证词。不为审判,审判已没有意义;只为心灵到堂,只为心灵听到精彩的堂证证词。

事实的虚妄且放到一边,证词的效用也姑且不论。经常听到一些人这样说,当你无法改变现实时,你就去适应环境,不能适应环境,你就尝试着改变自己。迁移到这里来,我的言辞则变成:当你不能充分证明别人有罪时,你就证明自己无罪;当你不能证明别人卑鄙时,你就证明自己高尚。这么想着,我就领悟到证词的另一重效用和意义。呈给自己的证词和呈给自己心灵的证词,远好过仅作为证据或审判他人的罪证。这么想着,我阅读《心灵物语》如阅读一页页卷宗:“打开一扇幽闭的、隐私的大门”(《月亮》)“以某一种角度降落,才能更切近情感的地平线”(《清明雨》)“花园踩着夜色的尾巴,鸡蛋花在风中扩张着早晨的心脏”(《花园》)“我的眺望与此焊接着”(《雨中的桉树林》)“一种谁也没见过的时间打磨机,它的齿轮是风和水的合谋,而阳光恰好是润滑剂”(《礁石》)。这是审判么?不是!这是证词么?是!别样的证词,献给它物,更献给自己和自己的心灵。此刻的无限意味,只适宜静默和沉溺。回头翻一遍,重新念叨:虚妄的庭堂,虚妄而又不虚妄的证词。

有那么一刻,我们分不清梦里梦外;有那么一刻,我们注定亦梦亦醒。这时候最不需要证词,这时候又最需要证词。《岁月》是最原始、最敏感伤感,也最有说服力的证词,摆上就是。《没有梦的晚上》无比清醒,无比苦痛,也无比虚幻和想入非非,似乎每一念想每一言语都是证词,又都不是。捧上《最后的玫瑰》ABCD一番,可ABCD之后呢?ABCD是过往,过往也是证词。足够了,足够了,这么想着,我已穿越梦里梦外,我已走出亦梦亦醒。

到《青铜部落》时,时光已退回到27年之前。无论《水稻》,无论《我们的河流》,无论《水域》,已不是自己的从前,已不能作为自己的证词,已不需要证词。可理智告诉我,越是不需要证词时,就越需要证词;越是不像证词的证词,越是最好的证词。是我的念头作怪,还是诗人心有灵犀,我们想到了一处。《突围》已成定局,“十指掘进艰涩的土地里鲜血淋漓”,一遍两遍三遍,挖掘不到新的证词时,就把自己放上去。够了,不够,也只能如此。当诗人已成为诗人的悖论,虚妄已成为虚妄的证词,一切言说都是多余。

以上是我对《虚妄的证词》思想内容的虚妄解读,深感它的表里都渗透着维特根斯坦《逻辑哲学论》的影子,只是难以确切捕捉。至于论及其艺术手法,基本上走的是朴实一途,一如热带地区的水果,虽浆液饱满,味道好,可大都不讲究造型,少样子长得精巧和色彩缤纷眩目的形色。在此一语带过,算我不成敬意的批评,供计会兄参考和一哂。

潘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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